无疾而终的劫案35

氿水之潘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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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匠一愣,没有逃,反而将头垂得更低。

    辛旷深感怪异,刚不还问他是谁派来的么,怎么这会儿却要放人了呢?“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不知道,”陈绰站起,头也不抬地继续盯着短刀琢磨,按下刀柄上微微凸起的一处,刀身瞬时往上窜了一截。“但不会是敌人。”

    “起来吧。”她对木匠说。

    木匠依言站起,仍是不敢看她。

    “同出一门,我不会为难你,”陈绰反手一转,将刀柄递给了他,“但同样地,不准把我受伤的事情传回汴京。”

    木匠接过刀柄:“小人、小人……”

    “听到了吗?”

    “小人明白。”

    陈绰一高兴,挥了挥手道:“走吧。”

    木匠迅速捡起地上的刀鞘,收妥短刀于腰间,拿起桌上被衙差搜走的物品,向着陈绰一拱手,立时一闪跑了。

    辛旷算看明白了:“他也是你们大理寺的人?”

    陈绰避重就轻道:“东西,是大理寺的东西。”

    难怪会觉得那把短刀怪异,其实不是怪异,是熟悉。木匠的短刀、陈绰的弓箭,还有辛旷记忆中客房外的那把锁,都是黑色的,幽暗光滑,没有纹路,像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辛旷气笑:“以物断人,你还真就这么放他走了?”

    这时高攀带着锁下了楼,因着锁外形罕见,是两个连在一起的圆环组成,他一路走一路研究,刚到楼下就听到辛旷这句,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你们不也看到了,他不想说,我能有什么办法。”陈绰指了指地上海谯的的那具尸体,所指不言而喻。“况且,他还保护着我呢,总不能将人吊起来打一顿吧。”

    辛旷心上一凛,原来人是木匠暗杀的。

    陈绰朝高攀勾了勾手,高攀不解其意,只得靠近她些,小心地把铁锁递上。但她没有接过,只在锁上一按,铁锁突然一分为二,吓得他一扔,哐哐地落了地。

    好像更尴尬了……

    锁的圆环虽分开了,但中间连着一条链子,这样看上去更像是一副镣铐。高攀缩着脖子苦笑,一见陈绰皱眉,吓得都快哭了,会不会被她吊起来打一顿?

    他立刻把锁捡起来,恭恭敬敬捧到她跟前。

    陈绰若有似无盯了他一眼,随即朝着不留行轻抬下巴:“铐上。”

    “……”还不如打他一顿呢……

    带上镣铐的不留行更像一个阶下囚了,即便站起,也失了往日风采。陈绰将他和钥匙一并交给了赵遹,他暂时会被关押在军船,和被抓获的海隅帮人一起。

    临走之前,他没有再看她。

    接下去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官银,这是所有人唯一的共通之处了。辛旷按捺前嫌,将事情的进展和他们下午讨论出来的结果都告之于她,当得知他们要重新排查原先排除在外的江道各段时,她扑哧一声笑了。

    辛旷皱眉:“你笑什么?”

    “若是这点自信都没有,何苦一顿分析,装作厉害。”陈绰哂笑,“还不如一开始就老老实实从头到尾搜一遍,也不会心累至此。”

    “我……”辛旷吸气,再吸气,平静后道,“不知陈大人有何高见?”

    “江阴军船埠上下三里,反正也不多,直接搜吧。”

    赵遹直觉摇头:“陈大人有所不知,军州地界不好硬闯,船埠虽是商人所办,但既然能在江阴军落址,必然也与军州相连甚深。”

    “是赵副尉你有所不知,大理寺职权甚广,汴京之中水深鱼多,也许要投鼠忌器,但下了各州府,哪里还有我不能去的地方。”陈绰冲他眨了眨眼,“再者,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去查船埠了?”

    赵遹彻底没了声音,微微睁大了眼睛去看辛旷,陈绰的想法竟与他不谋而合。

    ……

    今日下午时,赵遹问辛旷:“你怀疑埠头那群故意为难我们的刁民?”

    辛旷摇了摇头,诚实道:“原先其实不确定的,似乎谁都有可能,也似乎谁都不可能,但既然你怀疑埠头,那我就怀疑军州了。”

    “这是何意?”赵遹大惊,“军州向来纪律森严,等级分明,不可能上下合谋犯如此滔天大罪。”

    “你自己曾说过的,你的想法已经被人计算其中了。”辛旷深深地看着他的双眼,点到为止,“别忘了你为什么会找上我。”

    赵遹沉默了,根本不敢往深了想,澄川军同袍的背叛,他尚可以归根于某些当权者利欲熏心使然,若是澄川军与江阴军合谋,那便是整个国家军队的腐败,是他从军信仰的坍塌。

    “可军州治所何等森严,岂会任我们搜查盘诘?”

    “没有十足的把握,光凭着你我的猜测,根本无法动其汗毛,只有排除掉其他所有的可能,我们才能争取到更多的支持。”

    “谁的支持?”

    “昇州知州,我的父亲。”辛旷道,“知军直属中央,政无从治军,但可以层层上报,总有能治得了他的人。”

    ……

    军州的入口就在船埠的下游,凹进去的一段长长水道的尽头。入口处竖有旗帜,除此外别无标识,平日若无船只进出,就是一处不起眼的水道分岔口。经常穿梭于扬子江上的船舶都知它是何方地界,莫敢冒犯,也有不识路的外地船只偶会闯入,当然,早早就被会拦下了。

    所以当他们乘坐赵遹的军船行至入口外时,毫不意外就看到堤岸后树下冒出了几个守兵。守兵们骂骂咧咧地上前来,准备把他们驱走,慢慢靠近,才看到船上的军旗,一下止住了声音。

    守兵愣了半晌,用力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才开口问:“来者何人?”

    “大理寺查案!我等抓捕的要犯已逃入江阴军中,前来搜查。”

    “大理寺?”守兵拧眉,估计听说过威名,神情一下就慌了。“请各位大人稍等,末将这就去通报。”

    辛旷问:“真会让进?”

    陈绰摇头:“不确定。”

    “你不是说——”

    陈绰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打断:“我只说我能进,又没说我一定进得去。”

    辛旷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汴京之中,我们若要搜一处地方,只管带足了人硬闯,当然也会遇到一些不自量力的阻拦,该打的打,打怕了,就没人敢拦了。这里嘛……”陈绰远眺尽头处,“一整个军队,怎么打?”

    “那又何必来?”

    “拒绝与否,本身也是一种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