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疾而终的劫案14

氿水之潘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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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见时,赵遹一贯的精神饱满,辛旷补过了一觉,也神采飞扬了起来。

    二人就劫案开始了新一轮的商讨。

    “第一艘船拐进了河道,是你们昇州富商的游船,暂做货船用,运的是瓷器,找到时货还在船上。第二艘船从唐城来,在润州江心洲附近意外撞上了江底暗礁,当时没在意,继续前行,但船舱进水积多,最后停在了晋陵县,一直由埠头船工修缮。”赵遹将原先的那张纸递还给他,也是后来寻找过程中迟钝地觉察出了他的用意。“当然,我知道你真正要找的,也不是能找到的这两艘。”

    辛旷接过,打开来看,目光注视着第三行的字。也是这桩劫案里出现的第二艘船。

    剑南东道梓州,生春酒,二百八十箱,三层楼船,船载十九人。

    赵遹迟疑地看向辛旷,道出疑虑:“虽同是来自东川,实在可疑,但我也知天府之国的生春酒素来倍受文人名士的青睐,一年四季,源源不断从东川运来江南。若是驶入扬子江后就从河道去了富户人家,即便找不到,也不意味着就有问题吧?”

    “其他两艘都已找到,那没找到的第三艘,就一定与劫案有关。”

    辛旷并非因为它的来处而怀疑它,而是根据赵遹带回的结果。

    假船以真船的名义闯出了市舶司的关卡,而真船不知所踪,那么被假船抛弃的原本属于自己的名义就被扔在了扬子江各埠口的簿册里了。排除掉所有进入、经过、离开扬子江的同类船只,剩下的就是唯一的答案。

    “真正丢失的官船,为避人耳目,起初用了商船的名义,东川商户运往麻逸国的罗村茗眉,因有官府文牒,一路畅行且无人开封。等过了昇州,劫案发生后,又用回了官船的名义,两川博买务运往麻逸国的罗村茗眉,可以说是换汤不换药,但可以得到沿岸埠头的特殊对待,不用排队核查便可率先通行,迅速离开你的追击范围,而并不在意是否会被你发现。我想这才是他们从商船换回官船最首要的目的。既然你我已知幕后人出自东川,那么拿到一个博买务的官牒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船上原本就有博买务出具的文牒。”赵遹面色凝重地说,“一介商贾,有财无势,即便有官府出具给商户的文牒,也并非屡试屡验。尤其这些年官商勾结走私的情况愈多。若是碰上故意为难、以求图利的,尚可用钱打发,万一碰上较真的,可不会管你有没有文牒。为避免这样的状况发生,我们出行时就在船上备下了博买务的文牒。沿江各州府或许不会在意同为州府出具的文牒,但博买务的账还是要买的。”

    尤其他还怀疑自己处在这个替罪羊的位置上,是被人安排所致,而非不好的运气。那么能决定或促成这一切的人,当属军中当权之人。而博买务又是本朝特设,垄断重要物产的官府机构。再往下想,便是——

    军政勾结,窃取国之财富。

    辛旷在一旁继续:“而这艘装满生春酒的船在劫案前日就进入了扬子江,经过昇州、润州的时辰也算正常,中间并无停留,但之后再无记录。它应是停在了润州和江阴军中的某一处了。而高攀在江阴军下游撞到了假船的那个时候,正是刚发生劫案后不久。可以这么说,两边是同时进行的,一边,真正的官船设下劫案谜团,趁你未觉察之时隐身遁走,在到达江阴军之前的江上自沉,另一边,假船呼啸东去,用两川博买务之名留下痕迹,引你一路随形。如此,便可无声无息,偷龙转凤。”

    也确实如此,事发突然,当时的他们可不就是彻彻底底地被牵着鼻子走了。

    赵遹问:“那真正的官船……”

    辛旷走到条案边,引赵遹看他画下的简易山川图,指着其中两处道:“过了润州,未到江阴军,两处埠头中间,都有可能。”

    赵遹皱了皱眉,疑惑道:“晋陵县的簿册上没有记录?”

    “小埠口游手好闲的人多,簿册不能全信,记了便是船经过了,不记,未必是没去过。”

    “去了。”赵遹说,这是他亲自打探的结果。“埠口的人还记得,那个时间,还是官船,印象很深。”他想了想,仍是头疼,询问道,“晋陵县到江阴军,还有八十里水道。”

    山川图上短短的一笔,是人世川流不息的八十里。他无奈的一声叹息,唯恐过往数日奔波徒劳无益。

    “那倒也不是。”

    辛旷突然冒出一句,转折了他的心情,赵遹忙问:“何意?”

    “为足够以假乱真,他们已损失了一艘船,付出的代价多了,人也会谨慎的,若不想留下把柄前功尽弃,就一定会慎重选择沉船的地方。”

    赵遹闻言,顺着他的话延续思路。“靠近州府县城,是人群居之地。肯定不会。”

    “这里可是江南东道,何其富硕之地,物穰人稠,八十里水路上,三分有乡野人家,也不适合沉船。”

    “还要去掉有江底暗流的水道,若还想日后顺利捞出官银的话。”

    “漏舶贩子经常出没的地方,也是各州府重点江道巡查的地方。剩下的也就——”辛旷默了一瞬,对于心算出来的答案很不满意。

    赵遹不解:“嗯?”

    辛旷叹了口气:“四十里左右吧。”

    赵遹:“……”

    四十里水路,比起整段扬子江,范围已小了许多,但就下水搜寻沉船而言,还是太长了。

    “还有别的办法吗?”

    “等吧。”辛旷罕见了露出了疲态,“高攀,我让他去道上打听了,希望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赵遹明显一愣,他一直以为那个漏舶贩子已经离开了,不曾想还与劫案有关联,顺势就问了一个一直教他不安的问题。“你当真信得过他?”

    辛旷看了他一眼:“你想问什么?”

    “我朝律例明禁私自回易,他是漏舶贩子,你是漕运总辖。”赵遹怕他不悦,损了二人的联手,又补充道,“你看着也不像是会与漏舶贩子同流合污之人。”

    辛旷淡淡道:“嗯,我不是。”

    赵遹见他一派坦荡,不免怀疑:“难道他是你放在江上的眼线?”

    “他是例外。”

    “何意?”

    “所有的漏舶贩子,只要被我抓住,我都会依律惩处。他的例外在于,”辛旷淡淡道,“我会教他,如何逃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