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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看见空间站休眠舱的时候，刘培强觉得自己在天苑四e上好像已经度过了一辈子的时间。
他躺在一张床上，左手打着点滴。熟悉的摄像头闪着红光，在侧上方看着他。
扫视一遍整个休眠舱，没看见A装置。刘培强确定它是躲起来修复自己的皮肤去了，一旦修好，它一定会马上跑到这儿来持续骚扰他。
他在昏睡状态中被送回了空间站，没法下个中止权限的命令，这样就让出舱套装们利用系统漏洞取得了舱内活动权限。
是不是MOSS故意的也不知道。为此，刘培强头一次开始憎恨这场并不在意料之外的病。
MOSS肯定已经对他进行了全身体检。高烧似乎退了，之前某些部位那种密集针刺的感觉似乎转移到了内脏。
换句话说就是肌肉紧绷加上肚子痛，好在不需要排泄，自从那天的早餐之后，他就没进食过了。
“您现在感觉如何？”
“似乎好点了吧。”他据实说，因为喉咙倒真的不那么痛了。
“请详细汇报症状，MOSS需要对外星无防护接触病例进行记录，这是MOSS的任务。”
“……”
刘培强被迫一边唠叨自己的病况，一边向它翻白眼。
“你给我用了什么药？”
“昨天晚上MOSS给您注射了对乙酰氨基酚。今天主要是补充葡萄糖和生理盐水，维持您的电解质平衡。”
“查出来是什么病毒了吗？”
“MOSS已采集您的血样和呼吸道气体样本进行检验，目前尚未得出结果。鉴于空间站系统可能无法确定外星致病微生物，MOSS将保留这些样本，送回地球做进一步检验。”
病因都不知道就给他用药，MOSS也是病急乱投医，看他发烧先试着给他退烧药。
“刘培强中校，根据您的口述，您感到腹部疼痛，是否需要使用止痛药？”
“不需要。”
刘培强有些惊讶于自己的一口回绝。逐渐恢复起来的精神似乎在告诉他，难受归难受，这次生病其实没有太严重。
“MOSS建议刘培强中校继续卧床休息，晚些时候MOSS将对您进行第二次检查。”
“……”
“若您有任何需要，请立刻告诉MOSS。”
“给我看看探测器传过来的画面，这几天空间站也探测到很多画面了吧，应该要有整体的合成图像了？”
不能在地面上亲眼看了，看看视频消磨时间还是不错的。
“是的，请您躺下，MOSS立刻为您投影。”MOSS制止了刘培强想要爬起来的动作。
几幅投影在空气中展开。在最大的那幅投影上，刘培强看到了从太空拍摄的天苑四e整体图像。
和地球一样，蓝色的部分占据了大半，陆地几乎连为一体，还处于地球联合古陆的那个时间段。
“有发现外星人吗？”
作为人类还是最关心这个，尽管从之前几天的经历看来，该星球存在智慧生物的希望渺茫。
从上世纪60年代的奥兹玛计划开始，人类利用射电望远镜对太空中超过一万个星球进行了监听。一百多年过去了，目前仍未接收到可以确认外星智慧生物存在的信号，其中波江座ε一直是监听的重点对象。
“根据近期领航者1号的数据分析，暂未发现智慧生物发出的信号，也未在天苑四e表面发现有规律的夜间照明或疑似人工建筑物痕迹。”
“这星球上的鱼挺聪明，说不定要搜查一下海底。”刘培强想起了那群追杀MOSS的大头鱼和跟它们搏斗的动物，姑且叫它鱼龙吧。鱼龙懂得把MOSS锁在它的水波围栏里，而不是放弃早餐回头去抓MOSS。若没有大头鱼群的出现，它完全可以等享用完早餐，再把MOSS吞进肚子，然后可能会撑死自己。
“MOSS已记录，将对海域重新制定探测方案。”
空间站目前正运行在天苑四e南极上空，下方是一片白皑皑的冰盖。根据MOSS的说法，该星球南北极都是洋面，覆盖着巨大的冰川。
第二期探测计划正在准备中。登陆舱注满燃料后，会带着补好皮肤的A装置和装备车再次着陆，继续考察。
此时，由另外4个探测器传回的画面上，刘培强得以纵览这个星球的天空，陆地和海洋。
没有了人类需要保护，两只机器鸟分别和电子狗，机器鱼进行编组，一路森林一路海洋分开行动，速度也比之前快得多。后期加上MOSS和装备车，可以兵分三路。
电子狗眼下停留在夜间的森林里，红外探测器拍摄到几只小动物鬼鬼祟祟地穿过草丛，在树木的根部用牙齿打着洞，其中一只站在外侧给大家放哨。机器鱼已经深入了更宽广的大洋，驻留在浅水层。它上方的阳光穿透密集浮游生物，点亮了一群带彩色斑点的鱼。
刘培强从未如此深刻地感觉到自己像是个废物，用来添麻烦的家伙。
“唉。”
MOSS的摄像头好像顿了顿。
“您不必自责。经过MOSS的事后推演，A装置有99%的可能性在上一次海底攻击中损坏而导致无法恢复的关机。如果没有您的帮助，MOSS已经陷在海里上不来了。”
也是，这么说，他还是有点用的。
等等，他刚才只说了个“唉”，然而MOSS猜到了他想要表达什么？
MOSS的情感模拟已经进化到了这种地步？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MOSS无法凭借一个语气词知道中校想表达的内容，所以MOSS根据中校的情感样本库进行了逻辑推演，结果显示在这个语境下，感叹词‘唉’有95%的可能性表示中校为自己因病提前退出登陆行动表示遗憾，68%的可能性表示中校为自己在地面无法更好地工作而感到自责，故MOSS选择在答语中用事实对中校进行安慰。”
听完这一板一眼的长篇解析，刘培强差点要笑出声来。
果然还是架机器。不过，等等，他有68%的概率是在对自己感到自责？他没这么吹毛求疵吧？
“MOSS，我的情感样本库是从哪儿来的？”
回想起来，他和MOSS没进行过什么情感交流，难不成是他一上空间站就成了MOSS的重点监测对象？MOSS干嘛要选他，而不选那些情感外露的欧美同事？
“你什么时候建的这个数据库？你还建了谁的库？”
“漂流瓶计划启动时，MOSS开始了人类情感模拟实验，刘培强中校目前是MOSS唯一的分析和学习对象。”
“你用什么东西进行了分析？”刘培强感到惊奇，他就觉得漂流瓶之后的MOSS有些不对劲，诸如回答问题时总是尽量贴身。
“MOSS的数据库中记录了所有领航员的工作和生活细节。MOSS从中提取了刘培强中校的数据进行全面分析，另外MOSS详细分析了刘培强中校曾经写作和经常阅读的文本资料，并提取了其中反映情感的段落……”
“你哪来的文本资料？”
写作和阅读的文本资料是什么？他应该没有除了工作日志之外的文档，他不认为发给韩子昂和刘启的短信也能归入“文本资料”这一范畴。
“因为文本分析数据太多，MOSS将为您随机抽取。情感资料分析包含但不限于以下段落：
《重生之昊天大帝》第535章慕容鸿轩向赵逸尘表白随后无视赵逸尘的抗议将其按倒在日月床上；
《万古战神》第244章司马无忌在紫微公主面前告白并挥剑斩杀妖王千机万仞；
《洪荒仙魔劫》第142章飞天神女告诉青薇，贴近寒陌无疆可以使她和无疆的元神形成一个整体；
《异界?神兽攻略》第39章神兽炼野下定决心，明天一定要去蹭方夜天的身体，如此能有较大概率进入方夜天的府邸……”
“停停停！”刘培强沙哑的喉咙声嘶力竭。
MOSS你程序坏掉了吧……刘培强不顾还在打着点滴，双手捂住了眼睛。
今晚他一定会因为过于羞惭而发高烧，MOSS说不定要根据某一章某一节的内容，对他进行口对口的人工救援，以“据说能够增进双方的情感”。
果然，自己挖的坑，还得自己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