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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其实那个叶夫人，哭着不让小蘼跟我们走的”，韩氏说道。
虞老太闻言，打了一个哆嗦，“要命啊，她还有什么坏水？”
“那家老爷挺好的，我们出门时，还让下人给备了一车东西，只是咱家的孩子，不好再用别人家的东西养着。”韩氏又补充。
虞老太骂道：“当家了还不知柴米贵，怎么不要？”
走在前面几步的虞归闷声闷气道：“要他们的东西，不是以后让我闺女在叶家的闺女跟前理亏吗？”
虞老太：“……”
虞归又道：“娘，今天这事儿你别跟家里人说，我们没办法，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
就跟叶府说不用查当年真相一样，他们便不能表示出追根究底的意思，否则扯出来他们当家夫人的丑事，自家人也不能安稳地在虞家村生活。
虞归从没有觉得自己这么没本事过，连唯一的女儿吃了这么大的亏，都不敢去深究。
韩氏此时再没有对虞玉的不舍，心里的自责几乎将她淹没。
回到客栈的客房，等婆婆睡着了，韩氏才下床来到椅子旁边，靠在虞归身边道：“都怪我，当初我不该临近生产还乱跑。”
虞归抱了下妻子，低声道：“不怪你，既然别人有心盯上了我们，怎么都躲不过。”
“你说，她还想留下我们女儿做什么？”韩氏又问，声音也很低。
虞归想了想，说道：“可能，是想让我们女儿带她女儿熟悉一下家里？”
韩氏听了，有些想笑：“我还是明天再问娘吧，娘一向说什么都很有道理。”
虞归也笑了笑，低声道：“会好的。”
*
虞蘼睁开蒙蒙睡眼时，看到外面的阳光灿烂地铺洒在简陋的地板上，有放轻的脚步声传来，她扭头看过去，老太太皱巴巴的脸出现在视线中，甜甜地喊了声：“奶奶。”
虞老太啧啧一声，“你这个小钱罐子，还挺能睡的。”
坐过来给她穿衣服，一边穿一边道：“你爹娘去内城买点东西，回来了咱们就家去。小钱罐子，奶奶问问你，你还想回那个大家去不？”
虞蘼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回不回，他们都笑话我，说我是野种。”
心机蘼上线，她就是故意说这些话的。
虞老太黑了脸，因为在外面休息，他们都只是脱了外衣，三两下给小丫头穿好衣服，又拿上那个装着小丫头衣物的包袱，就牵着她往外走，问道：“那府里的人还说了什么？”
虞蘼想了想，说道：“下人们都想去伺候妹妹，我还听到母亲说如果不是时候，一定要把我送走的。”
虞老太骂道：“真是个毒妇，老娘诅咒她一辈子生不出崽。”
停下脚步，又和缓了神色问道：“奶奶再问问你，你刚才说的妹妹，是那个玉丫头？”
“嗯”，虞蘼认真道：“母亲说，妹妹身体瘦弱，让我一定要好好疼她。”
“疼个屁，就她还瘦弱？”虞老太道，“小蘼啊，奶奶跟你说，你是咱们好人家的女儿，不是签了契的奴才，可不能把那个丫头当主子。”
“我才不会把谁当主子呢”，虞蘼抬了抬小下巴，一脸骄傲的样子。
虞老太高兴道：“就该这样的，对了，那个女人有没有其他孩子？”
“没有”，虞蘼天真道，“她可想生个小弟弟了。”
“你个小机灵”，虞老太更高兴了，戳了戳小丫头嫩嫩的脸颊，牵着她出了门：“下去喝饭，那可是奶奶给钱让人家特地做的小米红枣粥，你多喝两碗。”
虞蘼道：“我喝一碗就饱了，奶奶也喝一碗。”
说话间祖孙两个就来到一楼，这个时辰，住店的都走了，前堂很冷清，掌柜的看虞蘼可爱，还特地让堂倌儿给他们盛一碟小咸菜。
虞老太道了谢，带着虞蘼在靠窗的一张桌子边坐下来，堂倌儿把饭菜送到这边，虞老太问道：“会自己吃饭吗？”
虞蘼点头：“会的。我五岁的时候就会用筷子夹菜了。”
虞老太嫌弃，“你哥他们三岁就会了”，说着尝了口咸菜，不太咸，就对丫头道：“这个你可以吃，只能吃一点儿。”
还以为这小丫头不会吃，没想到她乖乖巧巧地就答应了。
虞老太心里骂，个不要脸的，这是怎么欺负我家的孩子的？
虞蘼不知道奶奶的心思，乖乖地喝粥，还有半碗粥时，就见带着皮帽子扛着两个米袋子的爹和扎着碎花头巾的娘回来了。
“爹，娘。”
小丫头一推粥碗扑向他们。
韩氏忙蹲下身接住女儿，看着她活泼的样子，心情轻松起来，眼眶却有些发热。
“回来把你的粥喝完”，虞老太说道，板着脸的样子有些吓人，虞蘼却一点儿不怕，又伸着手抱了抱自己爹，才转身回去喝粥。
虞蘼喝粥时，虞归将米袋子放下来，去跟客店的堂倌儿借碗，堂倌儿听说到是要去隔壁街上的医馆端药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虞归忙道：“用完了我们会清洗干净的。”
堂倌儿虽还是一脸不情愿，到底是拿了一个碗来。
虞归道谢，拿着碗快步离开。
虞蘼看到这一幕，心里暖暖的酸酸的，并且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爹。
她刚喝完米饭没多大会儿，虞归便端着碗热汽蒸腾的药回来了。
虞老太接过来，直接放到虞蘼面前，说道：“你爹一大早又去医馆请人家熬的药，还多给了熬药的三文钱，你可得一滴不剩的喝完了。若回到家里再肚子疼，可没有这么好的药了。”
对上老太太严肃的脸，虞蘼点点头，抱着已经不再烫嘴的药碗就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虞老太没想到自己两句话效果这么好，以前一冷脸，那些孩子都吓得直瘪嘴，没想到小丫头看起来怂怂的，胆子真不小。
但虞归和韩氏看到女儿喝药这么干脆，也不叫苦，心里都是一个劲儿的拧着疼，竟是喝药都喝习惯了，那女儿以前在叶府都过得什么日子？
完全不知道，以前虞蘼喝药时都跟打仗似的。
见她放下碗，韩氏赶紧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来拿出一颗蜜饯给塞到女儿嘴里。
虞蘼苦得发皱的脸一下子舒展开来。
虞归笑了笑，拿起碗去后院，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堂倌儿没让他洗碗，虽然是有些嫌弃的样子，却终是给了帮助。
来到前堂，虞归心情很好地对妻女和母亲道：“走吧，回家去。”
牛车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稻草，稻草上是一个破旧的褥子，最上面一床被子，虞归先把被子弄成一个窝，随即才把闺女抱上去。
虞蘼惊奇道：“这里面是热乎的？”
虞老太和韩氏提着包袱、米袋子过来，闻言说道：“能不热乎吗？你娘一早就买了个牛皮袋子，给你装了一个热水袋。”
“谢谢娘”，虞蘼立即笑道。
虞老太撇撇嘴，心道倒是嘴甜，将东西放到车板一边，便也坐上车。
韩氏笑容满脸，放好东西坐到车上，伸过手把虞蘼抱了起来，说道：“娘抱着。”
虞蘼靠在韩氏怀里，闻着她身上的皂角香，忍不住道：“娘真好。”
想到昨晚上那个老大夫的话，韩氏的眼眶一下就红了。
鞭声一响，牛车晃晃悠悠走起来，走过热闹的京城街道，从西城门出，走上了向南的官道。
叶府，叶叔明这个时候刚下朝，进到家门就让人去通知周管事，去书房回话。
饭厅里，打扮一新的叶玉和叶夫人正在桌边等着，听到下人说老爷直接去了书房，还叫了周管事，母女两个的神情都沉沉的。
*
啪的一声，周管事抬头，看到老爷自扇了一巴掌，嘴边的话再也不敢说了。
其实在他听到小姐竟然小小年纪就被喂了那种药的时候，他也很心痛，但怎么都没想到，老爷听了竟会自责到这个地步。
“枉自我觉得十分疼爱溪儿，周全，这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啊，好好一个孩子竟成了这个样子”，叶叔明说这话时，很平静，但声音却像老了十几岁，“怪不得溪儿要跟他亲生父母走，孩子最是敏感，一个人是不是真的疼爱她，怎么会感觉不到？”
周管事小心地道：“老爷，小姐还小，慢慢调养，总能好的。”
叶叔明点点头，突然道：“备马，去老宅。”
叶夫人听到消息，在门口喊住了就要上马的叶老爷，脚步急促地走到跟前，微微喘着气道：“老爷，您要去哪儿？”
但这一次，叶夫人看到的是从未见过的叶老爷的冰冷。
“我要去和母亲商议，怎么处置你这个毒妇。”叶老爷说道，便翻身上马。
叶夫人痛心道：“老爷，我知道溪儿被带走了您心情不好，可这些不是我造成的啊。”
叶老爷跨坐在马鞍上，居高临下道：“齐氏，你是不是觉得，只有你长了脑子？”
扔下这一句话就喝马离开。
叶夫人骇得后退一步，手臂被扶住了，一低头看到叶玉，她脸上立刻现出恨意，一手拂开叶玉，急匆匆命令仆妇：“快去备马车，一定要追上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