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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虞蘼睡熟了，虞老太将她放在了床上，对儿媳妇道：“明儿个走之前去药铺里买些去虱子的药，小丫头皮子嫩，别让猪圈里的虱子蹦出来给孩子咬了。”
其实虞家打扫得很干净，一家人起居的地方是没有虱子的，但是家里有猪圈鸡圈，乱糟糟的，万一小丫头玩的时候蹦到身上一个可要遭罪的。
韩氏还是第一次看见婆婆这般关心孙辈，点点头：“娘，您对小蘼真好。”
虞老太笑了笑，心想还不是比出来的，别人家的那个今天办出来的这事儿，可让她恨得不行了，走就走呗，却不跟家里说一声。
怎么着，自家没钱，这养的六年就是该她的？
虞老太嘟嘟囔囔的，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打起了鼾。床里边，韩氏却是有些睡不着，一会儿坐起来看看挨着她睡的小姑娘，一会儿想到在叶府里玉儿对他们的排斥，一会儿又想他们两家的孩子怎么会抱错。
要是大虎娘还活着，她也能问问，在她生产后昏睡那一会儿发生了什么。
意外在外面生产，韩氏是很谨慎的，可还是在孩子生下来后脱力睡了一会儿。
昏暗的房间里突然响起虞归的声音，“睡吧，不管怎么，孩子是给咱们了。”
按照那夫人的想法，她是要把两个女儿都留下的，幸好自家女儿愿意回来，叶老爷也讲理。
韩氏慢慢地就迷糊地睡了过去，直到身旁的女儿反复翻身，她一下子就坐了起来，睡在外边的虞老太也醒了，将满脸难受却还没醒过来的虞蘼抱了起来，双手拍着：“这是怎么了？”
韩氏看着不对劲儿，刚把搭在被子上的外衣掖到女儿嘴边，她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吐在衣服上的是一些没有消化的牛肉和面条，还有一些看不出什么来的混合物。
“吃饭的时候还说好养活，这饭馆里的东西都不能吃，到咱家可怎么办哦？”虞老太也不嫌弃，一边说一边用袖子给她擦下巴上的秽物。
虞归端了一碗清水过来，轻声道：“小蘼，喝口水漱漱嘴。”
韩氏看孩子难受，心里揪得慌，说道：“夫君，咱们去医馆吧。”
虞老太没有作声，捞起外衣穿上。
虞蘼已经差不多醒了，喝了一口水漱了漱，听到有人问她哪儿难受，便捂着肚子，道：“肚子疼。”
虞老太直接道：“走吧，还去那个李家医馆。”
他们昨天进城后打听的，都说李家医馆是外城最好的医馆。
这是已经过了子时，街上两边的铺子民居都是一片黑暗，幸亏是现在和平没有了夜禁的规矩，要不然一家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沉沉的夜色里，虞蘼被包在父亲宽大的外套里，在祖母抱怨叶家怎么养的孩子的声音中到了李家医馆。
虞老太仔细想了想，牛肉面是好东西，孩子都吃不得，那还是叶家养得不好。
本来虞归和韩氏还担心叫不开医馆的门，没想到这个点儿了，医馆里还亮着一豆昏黄的灯光。
“大夫，小女无故呕吐还腹痛，您给看看吧”，虞归一边拍门，一边说。
很快门内就传来脚步声，一个披着外衣的中年男人一手拿着油灯一手开了门，看了门外的一家人一眼，说道：“进来吧。”
昨天上午来过，知道这里的布置，虞归直接抱着闺女走向那边大夫专门诊脉的桌子。
大夫把外衣穿上，走过去拿出脉枕，坐下来道：“先把个脉。”
他对这家人还有印象，但是看到小丫头的面容时，却是惊讶不已，忍不住问道：“你们女儿还没找到？”
“找到了”，虞归道，“有些内情，不便外言。”
李大夫也不是个八卦的，手上按着脉，又问道：“晚上吃的什么？现在腹部还疼不疼。”
虞蘼回答：“牛肉面，还是有些抽疼。”
李大夫看了她一眼，笑道：“小丫头说话真清楚。”
虞蘼说道：“我经常生病，大夫问什么，都知道。”
这话一出，虞老太、虞归、韩氏的脸色都有些变化。
李大夫道：“是了，小丫头的身体很弱，若是不精细照顾着，的确容易生病。不过啊，小丫头，你这肠胃，是自己给吃坏的吧。”
说着看向虞归等人：“小孩子不懂事，爱吃什么就要吃个够，你们大人怎么也不管着点？她这个肠胃，最不耐不克化以及生冷之物，以后可要好好调养。”
虞归面色沉沉，点头道：“我们记住了。”
“回去喝一碗生姜红糖水”，李大夫道：“我再开两幅药，喝完红糖水再喝药，明天早饭后再喝一副就好了。”
韩氏忙道：“我们如今住在客栈里，不方便煎药，能不能在您这儿煎好让我女儿喝了再走？”
李大夫很好说话，一边写药方一边道：“没问题，待会儿我去后面把煎药炉子拿过来。”
正说着，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端着盆红红的炭从后面走了进来，李大夫赶紧站起身：“师父，您怎么起来了？”
“起夜，听到有病患上门，过来看看”，说着将炭盆放到距离虞家人不远处，老者走过来时看了看虞蘼的面容，问抱着她的虞归道：“能不能让我给她诊个脉？”
虞归道：“可以的”，说着把女儿的小手腕又放到脉枕上。
老者坐下来，按住脉，脸色就凝重下来，好一会儿才看了看舌苔，然后又把了左手的脉，不觉就叹了一口气。
韩氏看着老大夫的神情，浑身都是紧绷的，听他叹气忙问道：“大夫，我闺女还有什么问题吗？”
老大夫看看小丫头黑珍珠一般的双眸，起身道：“这位夫人，过来这边说吧。”
又有了睡意的虞蘼无语，自己在叶府经常看大夫，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吧。
韩氏和虞老太跟着老者到一旁的隔间，才听他道：“小丫头吃过一种极寒的药物，寒气都聚在子宫，对以后的子嗣影响甚大，且成年后葵水至，恐会疼痛难忍。”
“怎么会？”韩氏的声音都很微弱，“有没有什么办法？”
虞老太心里思绪翻搅，看不上儿媳妇遇事就胆小的样子，问道：“什么药物能这么厉害？”
“都是内城一些大户人家里常用的，主要就是喂给小姐的陪嫁丫鬟的”，老者这么解释，对于他们家这个情况，也没有表示好奇。
虞老太骂了一句什么，又问道：“那还能不能治？我们家丫头还小，能治好吧？大夫啊，这女人要是不能生孩子，以后的日子可是没法过的呀。”
“您可一定要给我们姑娘治好啊。”
说着还要下跪。
“你这妇人，有话好好说”，老者往旁边躲了下，“治是能治，我却没有把握。小丫头吃的时间不短了，慢慢调养的话，免除葵水时的过分疼痛是没问题的。至于能不能彻底调养好，我现在也说不准。”
“好好好”，虞老太站好，赶紧答应，“别管有没有准，先治着。”
老者道：“小丫头年纪还太小，吃太多药也不好，先一个月一服温补药，其余时候用食补，红枣、红豆、桂圆、鸡汤、骨汤每天都至少要吃一样。若是有那种血糯米，每天喝一碗最好。”
说着找出纸笔，就写起方子来。
韩氏勉强冷静下来，问道：“那血糯米哪儿有卖的？”
“内城的食铺里问问，应该能买到”，老者说道，“不过这米很贵，一斤最少也得百文，一时没有，多喝些红枣茶、生姜红糖水一样的。”
一样你还说血糯米最好。
虞老太心里说道，转身对儿媳妇道：“明天一早你和老二去内城看看，有卖的就称几斤。”
当药吃的话，一百文一斤也不算贵。
虽然这么想，虞老太还是心疼得很，这还真是接到家里一个吃钱的。
韩氏点点头，婆婆没在这个时候嘟囔费钱，她是很感激的。
半个时辰后离开李家医馆时，腹部暖暖的虞蘼已经窝在父亲怀里睡着了。
寂静的街上只有三道不一的脚步声，虞老太手里提着那一封花了一两银子的金贵药，突然恨恨道：“我就说咱们两家不搭噶的，孩子怎么会抱错！那个贼妇，肯定早知道这孩子不是她的。要不然，我们小蘼能小小年纪就吃了那种伤身体的药？要不然，那个杂种一去叶府，她就能认下来？”
“不行，我去京兆府告他们去。”
“娘，就算告了又怎么样”，虞归的声音很低很沉，“那叶府，住在皇城里，家里在官家手下听用的人不计其数，我们敢告，谁敢管？”
“就算管，又是什么罪名？大族夫人换了我们家的孩子？把她的女儿放到外面受罪？谁信？”
“有什么不信的？当初你媳妇怀着小蘼时，那肚子尖尖的，还爱吃酸的，一看就是个男胎，我看她就是想换个儿子，没想到出了差错，把咱们家的女儿换了过去”，虞老太语气狠狠的，越说就越觉得是这个理，而且如此一来，就什么都能解释通了。
“生儿生女，不到孩子生出来那一刻谁都不能确定。那家夫人知书达礼的，能做这样的事吗？”韩氏不敢相信，从另一个角度反驳。
再说就算换了个儿子，那也不是自家血脉，她能安心吗？
虞老太瞪了儿媳妇一眼：“你以为天底下的人，都跟你一般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知书达礼怎么了，知书达礼的人坏起来才会流脓。”
“你别忘了，你前面三胎，个个是个儿子。还有亲家母，那是十里八乡有名的能生会养，生了你七个哥哥才生你这么一个女儿，后面还有给你添了三个弟弟。十一个孩子，都养住了，你说说，哪儿能找到你娘这么好命的？”
韩氏越听，越觉得婆婆的话有道理。
虞归道：“当初陪着娘子生产的大虎娘早就死了，这也只是我们的怀疑。”
虞老太恨道：“欺负人也没有这样的，当我们愿意把自家孩子给她家养吗？这么糟践，亲闺女一找回去，立马就把我们孩子赶出来？没良心，没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