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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大年初一,刘过拜过宗祠里先祖的灵位,献上祭品,宴请各位管事、管家,感谢他们一年来对刘家各项工作的支持和贡献,接下来就应该是走亲访友,走家串门,不过刘家在江宁人丁不旺,就此一家,别无分号,刘直留下的几家亲戚,也远在千里之外,不用去走访。
反正无事,刘过便带着后宅的一帮使女,还有畅想一起去逛街,采薇等人难得有机会出门,自然兴高采烈,欢喜雀跃不已,芄兰则喜静,不肯同去,最后在刘过和一干姐妹的软磨硬泡下才勉强答应。
到了街上,只见各商家门前扎着彩棚,铺陈冠梳、珠翠、头面、衣着、鲜花、领抹、靴鞋、以及各种玩物,等着客人来关扑,这是一种时下流行的赌博游戏,客人直接用钱买叫做“关”,用物去赌叫做“扑”,简单来说,就是双方以物品为彩头,约定价格,投掷铜钱于瓦罐内或者地上,正面叫“字”,反面叫“纯”,全是纯的叫“浑纯”,为胜。
街上人流如织,摩肩接踵,大家手提肩扛,拿着物品,找商家关扑,而每一户商户的彩棚下无不聚集着一大群人,吆五喝六,赢的人自然兴高采烈,欢喜无限,输的人则垂头丧气,暗叫“晦气”,旁边围观的人也是吵吵嚷嚷,为赢者喝彩,为输者惋惜,如痴如醉。
参加关扑的人,平民百姓自然占大多数,但是其中也有不少身着长袍长衫、带着奴仆小厮的富家子弟、僧尼道士、圣人门徒,大家头抵着头、肩并着肩,呼吸相闻,唾沫互接,那是真正的人人平等。还有很多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妇人、大户人家的小姐、丫鬟,和一群臭浑浑的男人挤在一起,浑不在意,输了同样垂头丧气,骂爹骂娘,赢了兴高采烈,欢喜尖叫,和后世的那些年轻女子无异。
像刘过这样带着一群女子出门的富家子弟也不在少数,但刘过这群人,女多男少,而且男得儒雅帅气,女的漂亮靓丽,一出现在街上,立刻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似乎是受到了这种全民狂欢、全民皆赌的气氛影响,刘过也是跃跃欲试,想要试一试手气,更不用说他身边些活泼好动的小丫头了,至于畅想畅三郎,最近刚结了工钱,刘过还给他发了一笔不低的年终奖,早钻到一个彩棚中关扑去了。
刘过不忍心压抑使女们的天性,选了一个女子比较多的彩棚挤了进去,这当然是因为这群美少女挤在一群臭男人中间少不得要被人揩油,也是因为这家商铺关扑的物品都是与女子有关的,采薇她们比较喜欢。绿衣第一个退下手上的一只镯子当彩头和对方关扑,第一局竟然被她赢了,其他女子见了也是有样学样,不过有赢有输,不是人人运气都有她那么好。
刘过拿出一贯钱做本,和商家关扑, 旁边的那些大媳妇儿小娘子,富人家的小姐,本来见一个男人钻进了她们中间颇有微词,但是偷眼见刘过容貌俊秀,身材颀长,是个实打实的帅哥,顿时不悦都化成了秋水,有几个胆子大的还趁人不注意悄悄往刘过身边挤了挤,把还跟在刘过身边的芄兰挤到一旁。
刘过浑不知有女子在揩他油,和商家约定好了双方彩头,便抓着六个铜钱往那瓦罐中一扔,铜钱滴溜溜乱撞,最后掷了两个字,四个纯,轮到商家,也差不多,三个字,三个纯,双方没赢没输,接着掷,如是者四轮,刘过掷了六个纯,浑纯,胜,商家暗叫晦气,把作为彩头的一把牛角梳子交给刘过。刘过自然高兴,周围看热闹的大姑娘小媳妇竟然也十分替他欢喜。
刘过再接再厉,和商家又对扑了几局,虽然中间又赢了两局,但最后还是输多赢少,连一贯钱的老本都搭进去了。刘过唉声叹气地从一堆女人中挤出来,围观的女人们见帅哥输的这么惨,也都替他惋惜,有人见刘过走了,竟然也意兴阑珊地离去,换下一家再“扑”。
刘过见自己带出来的一帮美少女只剩下芄兰还跟在身边,其他人都在彩棚下和商家对扑,便怂恿她道:“芄兰,你也试试手气。”
芄兰摇头道:“婢子不玩。”
刘过给她打气道:“别怕,输了算我的,赢了我们平分。”
芄兰还是摇头,任刘过好说歹说就是不为所动,刘过还奢望她能帮自己把本儿捞回来,见芄兰对关扑兴致缺乏,只好作罢。
这时候其他人也都陆续回来了,赢的人自然兴高采烈地给同伴展示自己的战利品,输的人和刘过一样一脸糗样,大家互相看看,只缺一个畅想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等了片刻,便见畅想披头散发,只穿着中单跑了回来,帽子、外衣、鞋袜却不知去向,赤着双脚走在冰冷的青石板路面上,双脚冻得通红。
众人见他这幅狼狈模样,不禁瞠目结舌,采薇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遭贼了?”
因为过年衙门放假,也是小偷强盗四处作案的时候,经常会有人被偷光抢光,所以采薇有此一问。如果不是被人抢了,也很难想象一个大活人一转眼就变成这幅模样,不料畅想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是和人关扑,输光了。”
众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不知是谁开的头,俱都看着狼狈不堪的畅想大笑起来。
自己辛辛苦苦攒了点儿积蓄,不料一朝回到解放前,直接赤贫了,畅想心中伤心郁闷的不行,不料这帮家伙不安慰自己,还看自己的笑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也不敢给别人发火,一转身,一个人先回去生闷气去了。
众人见畅想招呼都不打就脸色臭臭地转身往回走,愣了愣,更加大声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众人忽然感觉芄兰停下了笑,脸色怪异地看着前面,刘过首先发现了芄兰的异样,不禁奇道:“怎么了芄兰?”
众女也跟着停下了笑,满脸关切地看向芄兰。
芄兰没有回答,她脸上的表情似震惊、似痛惜,还有点儿不敢相信,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前面一个彩棚下面聚集着许多人,那彩棚虽然也是匆匆搭就,但是无论是占地面积还是华丽程度都高其他彩棚一等,下面摆放的物品也和其他商铺摆放的都是一些常见的物品不同,摆放的都是丝绸、银饼、地契等大宗的物品,甚至还有几名打扮妖艳的女子,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显然她们也是彩头。
那彩棚围观的人多,但是真正上前关扑的缺少,毕竟要想赢对方这些东西,自己也必须要拿出同等的彩头才行,大部分人关扑也就图个乐,倾家荡产、不顾一切赌的人毕竟是少数。
芄兰看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那男子穿着一袭破旧的长袍,正在苦苦向商家哀求,商家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满脸不耐烦地给男子说着什么,两个身强力壮的打手站在商家和男子中间,面容冷峻。
刘过关切地问芄兰:“你认识那男子吗?”
“他是我大哥。”芄兰幽幽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