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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帝冷冷地哼了一声,视线阴沉地扫过下方众人,愤怒起身,拂袖而去,留下刑部大堂中的一干人等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正无措间,已行至门口的景帝却又忽地停下,众人皆是一惊,个个敛息凝神地看着他,惴惴不安。
却不想他只是回过头来对着睿王夫妇道:“莲妃最近身子不太好,也时常惦念着你们,今日你们就与朕一同回宫去看看她吧。”
说完,还不等众人反应,明黄的身影便已大步流行地远去。
苏紫染怔了片刻,耳畔响起男人磁性低醇的嗓音:“王妃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他靠得实在太近,随着他说话吐息,闷闷热热的气息中敛着一股冷幽的龙涎香,尽数扑洒在她的脖颈间,耳根处不由泛起一丝可疑的红痕。
正要开口,腰间却蓦地一紧,男人结实有力的大掌牢牢地扣着她。
外人看来无比恩爱的动作,却是让她叫苦不迭,不知道这男人突然之间又是发的什么神经,力道大得都快把她的腰拧断了!
“王爷……”因为众人还在身后,她只是压着嗓子叫了他一声,并没有做出什么不雅的动作来。
男人却像没有听到一样,依旧紧揽着她,携着她`一`本`读`小说`ybdu往马车的方向走去。
她不由恼了,步出刑部大门的那一刹那,猛地一巴掌朝男人的手背扇了下去,一脸愤愤地瞪着他。
骨节分明的大掌上隐隐印出一丝红痕,男人的手却依旧没有撤回,甚至连眉头也不曾皱一下,深邃如墨的凤眸却缓缓朝她掠了过来。
只这么一眼,就让她差点缴械投降。
这该死的,凭什么这么看着她?明明是他先欺负人好不好,怎么整得就跟她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一样!
憋屈地咽了口口水,碍于自己的腰还在这男人手里,她大喇喇地咧了咧嘴角,不知所谓地讪笑两声:“王爷能不能放开我?”
男人幽邃潋滟的凤眸眨了眨,浓而密的墨色长睫竟闪着一种勾人的魅惑与风情,在她恍然怔忪的眼神中,他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薄唇轻启:“不能。”
苏紫染嘴角抽搐了几下,所幸这男人说完之后虽仍是没有放开她,可手下动作却是轻了不少,她遂也懒得再计较,与他一道上了马车。
男人静默着不曾再开口,骨节分明的大掌中捧着一本厚厚的书,随意翻了几页,凤眸专注地看着上面的字,眼梢都没有抬一下。
她有些无聊地掀了帘子去看市集景象,开始还觉得有趣儿,时间长了又觉有些吵闹,无趣地收回手来。
回头再看男人的时候,他依旧保持着方才的动作没有变。
心里不免升起几分无聊的想法,她干脆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斜支着脑袋,仔仔细细地打量起了他,心道反正他也低着头也不会看到。
小时候还未长开她就知道这男人生得好,眉宇五官无一不是鬼斧神工得如同雕凿出来的艺术品一般,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他果然是没有让她失望,真真成了看一眼就能让人神魂颠倒的美男子,如墨如画,如风如水,流畅和谐得恍若一个安逸儒雅的谪仙,然那双璀璨深幽的凤眸中却又含着一股潜而不露、隐而不发的致命深邃,如同一柄藏于绝美刀鞘中的锋利宝剑,凌厉刚毅。
哪怕她是个女子,也不由觉得有些嫉妒,这个男人,似乎拥有了天下人梦寐以求的所有东西——权利,富贵,外貌,智慧……无一不是上上之乘。
“本王好看么?”男人挑了挑眉,低低一笑。
什么?
苏紫染愕然呆愣,若不是他嘴角那片笑意分明,她定会误以为连眼梢也不曾抬一下的他根本没有开过口,一切不过是她的错觉。
也正是因为这片刻的怔忪,她一下子收势不及,蓦地撞入了他似笑非笑的凤眸之中,颊上登时一热,火烧火燎的温度像是要把她烤熟了一般。
这阴险的男人,他不是在看书么?
似乎是被她窘迫羞恼的样子愉悦到了,男人从最开始的低声轻笑变成了此刻放声大笑。
这一刻,她真的有种想要挖个地洞钻进去的感觉。
只是很快,他就停了下来,戏谑的眸光不再,又恢复了过往漆黑如墨的深邃,犀利的视线直直朝她射来:“是本王记性不好么,究竟是什么时候带你去的西街驿馆,竟没有半点印象了。”
苏紫染眸色一闪,脸上的神色蓦地僵硬,片刻垂了眼帘,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马车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凝滞。
只是男人竟破天荒地没有与她多作计较,别说是盘问她究竟和谁一起去的,就连半句诸如警告之类的后话也没有,似乎他有此一问只是心血来潮,根本没有别的意思。
好不容易撑到宫里,这中间两人再也没有说过话,男人依旧看着他手中的书,而苏紫染则是因为那个问题一路惴惴,无暇去想其他。
所料未及的,景帝竟还特地等着他们,在他们下了马车之后与他们一道去了芳菲殿。
苏紫染便愈发肯定心中猜测,景帝与莲妃之间定是有什么不为外人所知的故事,她甚至觉得,景帝是因为不敢单独去见莲妃,所以才特意捎了他们一起。
而证实她心中猜测的,便是完好如初地坐在院中美人榻上的莲妃。
这样子……
好吧,勉强算是身体不好吧……
苏紫染嘴角抽搐了两下,感受到景帝沉沉扫来的探究目光,她和君洛寒一个望天、一个望地,只作不知。
莲妃见他们三人一同出现,不由有些惊讶,朝着景帝作了一揖:“参见皇上。”
苏紫染便赶在她开口询问之前道:“臣媳拜见母妃,听闻母妃最近身体抱恙,便特与王爷进宫来看看母妃。”
她没有将景帝扯进来,甚至没有给莲妃留下半点怀疑的理由。
君洛寒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随即关切地看向莲妃:“母妃可是头痛又犯了?”
莲妃怔愣了片刻,才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老毛病了,没事的。天气转凉,总是要犯上几次,你们不必为母妃担心。”
“原来母妃是头痛……”苏紫染双眸一亮,忽然出声。
众人皆是狐疑地看着她。
她弯了弯唇,解释道:“臣媳先前学过些推拿手法,或许对头痛有些用处,若是母妃不嫌弃,不如在哪日有空的时候让臣媳试试吧?”
莲妃有些诧异,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开口,景帝便笑着打趣儿道:“还真如天竺使臣所言,睿王算是娶到宝了!莲妃可真是慧眼识人,紫染非但才艺出众,就连其他方面也是样样精通。”
他含笑的目光缓缓落在莲妃身上,与她说起了方才刑部发生的事,越说越感慨,眉宇间不由带上了一股赞赏之意:“那些个拿着厚俸的重臣竟然比不得紫染这个小女子,让朕这个皇帝都觉得羞愧难当了,真不愧是老太君教出来的好孙女!”
原本听到这样的话该慌乱才是,让帝王含羞,不要命了?
可如今景帝的样子却更像是一个慈祥的父亲,对她的称呼也从“睿王妃”变成了“紫染”,含笑温和的目光更是生出了几分平易近人之感,苏紫染便知道他没有生气,这反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父皇谬赞了,臣媳并非样样精通,只是刚好有所涉猎罢了。”
莲妃看起来很高兴,清润的眉眼间难得染上了一丝笑意:“紫染这孩子,确实是与众不同。”
景帝点了点头:“捡日不如撞日,既然紫染今儿个就在宫里,干脆趁着这个机会给莲妃治治这头痛的毛病吧。若是治好了,朕必重重有赏!”
苏紫染弯了弯唇:“多谢父皇,只是为母妃做这些乃是臣媳分内之事,不敢奢求父皇赏赐……”
话未说完,就被景帝扬手打断:“你是一番心意,朕也是一番心意,不许拒绝。”
本还想说点什么,却见君洛寒朝她点了点头,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得答应。
“臣媳这儿需得要许久,父皇和王爷是打算……”她征询地看着景帝,虽说推拿穴位之法最好是没有人在旁打扰,可她已经做好了景帝会要求留下的准备,毕竟难得来一趟,怎能不多坐会儿再走?
却没想到景帝淡淡地看了莲妃一眼,沉吟片刻,道:“朕刚好有事与睿王相商,就先回御书房了。你留在这儿给莲妃治病,若是一会儿……”说打这里,他顿了片刻,转了话锋:“一会儿你与睿王就留在宫里用膳吧。”
“臣媳遵旨。”
待那二人走远,苏紫染服侍莲妃卧位在长榻上,在她腰间颈后都垫上华贵的绛紫色软垫,让她的头偏向健侧,开始之前便与莲妃道:“母妃若是觉得力道大了或是痛了,就与紫染说,紫染会放缓着些。”
“好。”莲妃阖着眼帘,微微一笑。
苏紫染便捋了水袖,用食指轻轻按揉起了她的风池穴。
榻上的女人神色平缓,眉宇间都透着一股安详的气息,许久,开口问道:“好孩子,你可想听听寒儿小时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