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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早已不再闪烁了。
领航者1号离开e行星公转轨道，随后转向，朝着更遥远的宇宙飞去。
驾驶舱的屏幕上显示着空间站的预定轨迹图，前方已是一片黑色的虚空。来自全频段望远镜的观测导航数据正在轨迹图上一点一点地向前涂抹，其它各种数据还在屏幕上不停地跳动。
“刘培强上将，按照预定计划，此时可以启动曲率推进器。”黑色的MOSS主机摄像头在主控室里提示着。
“我知道了。”正在看操作手册的刘培强扭头瞪了它一眼。
“曲率推进器即将开启，请所有人员做好准备。曲率推进器即将开启，请所有人员做好准备。”MOSS无视刘培强的动作，开始全舰广播。
“这有什么好准备的，闭嘴。”
刘培强低低地唠叨着，事实上，开动曲率引擎并不需要什么特别的准备。
坐在另一个驾驶座上的康纳德少将忍不住想笑，因为这几天MOSS利用分散摄像头不分昼夜地跟踪刘培强的行径已经引起了宇航员们的围观。
刘培强找到曲率推进器启动键，那个按键上已经没有警告标志了。他按下去，看着前方的星光被拉直成为一条竖线。
“曲率推进器已开启，自动驾驶接入。”MOSS在主控室里报告着。
“出舱装备调试准备。”
刘培强对着话筒下达指令，然后关闭了屏幕上的操作手册，和康纳德一起爬下驾驶舱，进入工作区。
曲率飞船抵达这些近距离的恒星也就是几天时间，新的出舱装备得利用这几天时间全部调整好。
好几条机械臂正在工作区卸货。鲸鱼座τ周边的岩石行星都比地球或者e行星大得多，为了应对那些行星上巨大的海洋，MOSS和ANSS各携带了一套件数繁多的水下装备。
这会儿各种各样的出舱装置摆满了整个调试区，那些白色的，填充着减震材料的箱子还在继续不停地打开，机械臂剥开一个又一个圆球形的外盒，从中取出不同的水下装备。
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鱼，还有各样的乌贼、水母、贝壳类、海龟、海蛇、鱼龙等等，以及适合在海面上行动的水鸟形机器。刘培强看到机械臂又放出来一条漂亮的大海豚，忍不住过去揪揪它的尾巴。
这些东西就像玩具似的，摆得到处都是。马卡洛夫他们才顾不得什么装备调试，都趴在那里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把开机和没开机的出舱装置们摆出各种形状，还像小孩子一样把它们抓起来扔着玩，而康纳德居然一到这里就加入了和余清恒一起赶鸭子的行列。水鸟们摇摇摆摆地从那些装置的间隙之间列队走过，深潜舱首席驾驶员和宇航员指令长跟在后面，伸开手臂模仿它们的姿势，还用不同的语言一起吆喝着，活脱脱把这里变成了一个大号的游乐场。
反正眼下没有人或者复制型AI在干正经事就对了，可怜的MOSS还在试图维持秩序。
最后，机械臂从一个大大的圆球盒子里面卸下来ANSS的专业水下仿生人。它的上半身是人类的形象，下面则是货真价实的一条仿生鱼尾，这种美人鱼造型让刚从机械海豚上抬起头的刘培强呆滞了一秒钟。
美人鱼把身体放在带有轮子的支架上向前走来，一边走一边开口介绍自己：
“刘培强上将，这里是ANSS的深潜工作AI，在出舱装置中编号为A，配备装置主机、抗腐蚀仿生皮肤、水下探照灯、热成像仪和高精度声呐。模拟人类前肢的机械臂便于执行任务，而鱼尾则便于在液体环境中行动，内置水柜可长时间维持低能耗悬浮。A装置在以液态水为主要成分的海洋中设计工作深度为3000米，最高可进行3200米以内或同等压力以下任意深度的下潜任务。”
等等，这声音？
刘培强已经顾不得去听A装置的功能介绍了，他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它的声音。这不是各种AI里常见的合成机械音，这个女性的声音让刘培强浑身一颤。
“你的声音程序是模拟真人的吗？”他打断了ANSS-A装置的自我介绍。
“是的，刘培强上将，水下装置A的声音是根据您的妻子韩朵朵女士的声音模拟的。”
“你从哪来的她的声音？”
“在人类文明完全备份数据库中存有韩朵朵女士发在万维网上的少量视频和音频材料，ANSS对其进行了分析，模拟和扩展。这些声音记录不存于领航者1号的记录中，您现在能够辨识出韩朵朵女士的声音，也是因为MOSS检索了人类文明完全备份数据库，从而将相关内容复制进了您的编码。”
刘培强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
站在旁边的余清恒也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们同时看见背后的MOSS摄像头稍微晃了晃，从ANSS开口讲话，它就一直在高频地闪着红光。
“你为什么要使用她的声音？”
“刘培强上将，ANSS的情感模拟程序运行认为，使用韩朵朵女士的声音对与您进行交流有所助益。但是如果您对此不满意，ANSS随时可以切换为其它声音。”
“我看，你还是切换一下吧。”手臂上勾着一只黑天鹅的余清恒代替刘培强回答了。
“收到，余清恒准将。”ANSS切换到了女性的机械音，“刘培强上将，ANSS将告知您一个消息，根据ANSS的情感模拟程序推演结果，这对您来说应该是个好消息。”
“说吧。”刘培强脱力般地看向美人鱼，他不知道这只AI还打着什么其它的主意。
“由于您的妻子韩朵朵患的是一种非常罕见的疾病，医生希望能够继续对这种病进行研究。在您决定让她放弃治疗之后，至少有一位医生私自冷冻保存了她的身体。根据现有记录，无法确定医生是否就此事和家属沟通过，但是可以确定，您和家人在葬礼上看到的韩朵朵，只是一个极其逼真的假人。不管您对此事持什么态度，ANSS将要告诉您，这种疾病现在已经可以治愈。作为一个实验体，韩朵朵女士正在e行星的一家医院里进行复健治疗，预计等待您的考察任务完成后，回到e行星就可以与她团聚了。”
医生有和他沟通过冷冻韩朵朵以备研究的事吗，还是与韩子昂沟通的？他们同意了吗，如果没有，又是为什么呢？刘培强不记得了……如果医生确实和他沟通过，当时应该没有外人在场，所以也就是在他缺失的那部分记忆里吧。
“那时候地球上一片混乱，人们都在忙着抽签进入地下城，根本没有精力来顾及其它事情，并且地下城的冷库数量十分有限，那么医生是如何把她的身体保存下来的呢？”MOSS提出了质疑。
“对此，ANSS的资料库里没有更多的细节。”ANSS回答说，“关于此事的初始记录没有被完整地拷贝下来，也可能这种秘密计划根本就没进行有数据化。根据现存的少量记录，这些医生在很长时间内，曾经将这些被冷藏的人转移到地面上，在一个冰洞里储存。当时地面温度很低，因此利用地面作为冷库是完全可行的。”
这的确是一个办法，即使在太阳氦闪之后温度上升的时期，很多高山上的冰雪也没有融化。虽然刘培强不知道那些医生究竟做了什么，但是，总之，他们成功避开了太阳氦闪，融冰和随之而来的地面高温处理。
“这些人简直是疯狂。”刘培强低声嘀咕着。
他转过头，看了看工作区内的所有人。现在每个人或AI都和他一样，呈现震惊的停滞状态，除了ANSS。
也许整个宇宙一瞬间都陷入了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