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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培强少将，根据漂流瓶计划84-145号地球表面人工考察任务的观察结果，MOSS草拟了一份建议，申请指令长的意见。”仿生人笔直地走到沙发前面站定，一副“任务执行中”的样子。
84-145号任务？有些困乏的刘培强眨了眨眼睛。大概只有MOSS才把上海之行当作一次真正的任务，甚至连刘培强也并没打算提交报告，反正那只是一次小分队行动。
他接过数位板一看，内容提要写着：
“建议联合政府在冰层解冻期间，对地球生物遗传资源进行抢救性搜集。”
“MOSS，这个是……”刘培强这几天都没有在工作，其实他和刘启、朵朵，都还没有从上海之行留下的情绪里面走出来，突然看到这个建议，觉得有点意外。
“MOSS与指令长在太空漂流期间已达成共识，领航者1号空间站携带的遗传资源有限，在其它星球释放时可能会遭遇基因瓶颈，因此MOSS经过逻辑推演，认为可以在冰层融化时抢救更多的地球生物遗传资源。如果近期不进行收集，地表生物遗体将很快被微生物分解，遗传资源将被彻底消灭且无法恢复。”
“哦。”刘培强这才反应过来，开始认真看文档。
经过近三十年的超低温冰冻，地表动植物已经灭绝殆尽，但它们所有的DNA都被封存在冰层之下，提取出来还是可以做到的。
但是微生物可不一样，这些年的低温和冰冻，对于很多细菌来说，只不过是一场不算太长的休眠。
想想曾经在月球探测器里生存两年的细菌吧。地表温度上升，冰川融化，暴露出大量有机物，接下来那简直就是细菌的狂欢。没人和它们抢，它们会把所有能分解的东西腐烂个一干二净，以后人们上到地表，就会看见到处都是腐殖土上面堆着累累白骨，外加整个地球表面臭气熏天。
从这个意义上说，前往上海的这一场经历，确实可以算作一个任务。
他们回来的路比去的时候更难走，因为泥泞和水坑越来越多了，有些地方还下起了雨。部分河段已经开始解冻，他们甚至亲眼看到一块快要融化的浮冰里面夹着一具人类尸体，在河面上漂流和碰撞着。尽管在上海中心大厦看见过很多被冻住的人，这次近距离的接触还是几乎让韩朵朵吐了出来。
MOSS提供的前太阳时代地图帮了大忙，但前太阳的时代的公路和桥梁究竟不是为这种重型运输车准备的，而且年久失修，经过这么多年的冰冻，现在又一下子浸满了水，运输车开过去的时候这里陷一下，那里陷一下。大家直到心惊胆战地通过地图上标示的最后一座桥梁，磕磕碰碰拐进北京停车场，这才放下心来。
再不抢救，大规模的全球性腐烂就要开始了。
“MOSS，我认为这项建议的成功率不太高，联合政府现在不会有空来管这个事情的。”刘培强拿起触屏笔，在文档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点了“发送”键。
“但还是要选择希望，对吗？”
他们手里还有另一份报告尚未完成——本次漂流瓶行动的最终报告,空间站主机仍在不停地接收各个研究所传过来的最新数据，所以目前刘培强还可以休假。
“MOSS将您的后面一句话归入‘感情’范畴，MOSS的情感模拟程序目前无法模拟这种感情，MOSS将继续努力，以期全面理解人类的感情。”
“行了吧，你那情感模拟程序肯定有问题。”
“MOSS承认程序有不足之处，但是经过逻辑推演，MOSS认为情感模拟系统尚未需要进行人工修补。MOSS会尽量升级程序。”
无语的刘培强把头转了过去，一回头就和摄像头打了个照面。
摄像头对着他快速闪了两下红光，仿生人一转身走进厨房去了。
“MOSS你又背着我做了什么事？”刘培强对MOSS的奇怪动作已经养成了条件反射。
“MOSS认为刘培强少将最近情绪低落，经过资料查询，许多记载表明食物有助于让人放松身心，所以MOSS为您准备了下午茶。”
随着摄像头的回答，MOSS从厨房里端出来一个盘子和一杯饮料。
原来MOSS你刚才一边申请对遗传资源进行抢救性搜集，一边在做下午茶？你的多核处理器就是这么用的？
“现在才几点啊，吃晚饭还早呢。”刘培强一时只想逃回屏风后面去。
“在许多地区，现在是下午茶时间。据记载，下午茶不仅有助于解乏和恢复体力，还可以增强记忆力和应变力。MOSS认为这对刘培强少将十分适合。”
咦，什么时候他堕落到了要靠吃东西来缓解情绪的地步？虽然在空间站颇有几位同事就是这么干的……还有他为什么要默许把这两件活宝带回家来？
盘子放在茶几上，里面并排着5根小串，分别浇上了不同颜色的酱汁，还用红绿酱汁在空白处画了叶子和花。摆盘很精致，MOSS肯定又把它那令人艳羡的处理器拿来学习黄金时代某家料理店厨师的造型技巧。杯子里是青绿色的果汁，虽然在这个年头什么都是人工合成的。
“MOSS你每天去超市都买了些什么东西？花了多少钱？”刘培强觉得要检查一下自己的信用点是不是都被AI花光了。
“MOSS严格按照每日营养需求采买食物和烹饪，保证刘培强少将及家人的身体健康。每笔消费MOSS都有记账，限制开销，保证信用点节余，请刘培强少将不必担心。”
让你来算买菜钱有点大材小用了吧。“难道这也算营养需求？”刘培强指着盘子。
“这份下午茶完全符合膳食平衡要求，其中的小串可以提供蛋白质，酱汁里富含各种无机盐和维生素，合成果汁是高纤食物……”
“滴。”
终端有信息提醒，及时打断了MOSS的下午茶营养学理论。
联合政府的回复到了。
“刘培强少将，很遗憾地告知您，经过联合政府会议讨论，您的建议无法采纳。原因是目前地面工作人员需要大量抽调前往维护道路和行星发动机，没有足够的人手进行该项工作，希望您能够理解。我们随时期待您给我们提供新的帮助。”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想想地球上延续了几亿年的动植物基因库基本毁灭，刘培强的情绪又不免低落下去。
人类太空移民还没有开始，就先输一着。
“如果刘培强少将对此感到不快，MOSS可以再为您提供一份点心。”
“不用了，我这还没吃呢。”
“MOSS会更换食谱，为您提供经典英式下午茶，例如红茶和夹心小饼干，您可以自由选择蜂蜜豌豆黄味或者牛奶巧克力味……”
“你再敢做我就把你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