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矢量推进器全部关闭，空间站像个长了许多小短腿的巨大三角爬虫，结结实实地趴在了地上。
透过舷窗，刘培强看见地面上被尾焰激发的白色水雾慢慢地重新沉降下去。领航者号打开了加温除冰功能，以免待会儿开不了底部出舱门。
“空间站现在位于原内蒙古额济纳旗的酒泉航天中心，距离北京车程约4小时。”
空间站燃料接近告罄，MOSS的各个摄像头全都耷拉着，正在待机倒计时，再不补充就会停电。刘培强顶着防护服和头盔爬出空间站下部的舱门，拉出一条管线，开始寻找地下燃料仓库的接口。
平坦的戈壁滩上冰雪并不厚。两座蓝色的发射架依然矗立在荒原上，周边还可以看见一些别的建筑。
刘培强对这个地方相当熟悉，他作为有效载荷专家的训练大部分都在此完成。
当时这里人声鼎沸，现在一片寂静。在流浪地球计划开始之后，该基地被废弃，目前所有人员都已离开。
由于远离海洋，酒泉航天中心不受海啸的影响，成为世界上少数几个仍可使用的前太阳时代的航天基地之一。那些离海洋近的基地，像美国的肯尼迪航天中心，或者海南的文昌航天中心，都被封冻在了300米高的海浪之下。
作为备份基地，一旦需要就可以随时准备重启。所以酒泉基地虽然不再执行发射任务，但发射架，火箭总装工厂，地下燃料储备仓库，甚至生活区的食品储备都完整地保留着，燃料和食品仓库都塞得满满的。
唯一的问题是这里不临近任何交通线。河西走廊人口本来就少，最近的兰州地下城离此900公里，基地附属的嘉峪关补给站也有200多公里。这固然增加了基地的安全性，却让刘培强开始头疼，怎么才能拦一辆车回到北京去。
如果可以的话，干脆开着登陆舱的装备车回家去吧？刘培强一边想，一边把管线锁上接口。
燃料开始输入饥渴的空间站，MOSS顿时又变得容光焕发。
“MOSS已收到信息，联合政府的专车将到此接您回北京，车辆已在路上，请您稍候。”耳机里传来MOSS的声音。
哟，联合政府的服务还挺周到的。
回家的问题解决了，但是刘培强觉得自己对此似乎没有想象中的激动。
“刘启呢？”
“经MOSS定位，刘启目前位置仍然在阿拉尔斯克地下城。”
这小子到底是去干什么的，回家一定要好好教训一顿。不过等到刘启回家，估计气也消了。这是不急之务，漂流瓶的后续工作还有一大堆，就算回到北京也够他忙的。
“MOSS，我们后面还有什么事情要做？”
“刘培强中校，漂流瓶计划并未结束，您仍然保留漂流瓶指令长身份。关于后续工作，MOSS将会在需要时向您发送。目前MOSS建议您首先申请休假。在过去和未来的56年里，您从未休过假，一共积攒了7000天的法定节假日，您可以申请休假19年零2个月。”
“这个……你确定我能把未来那么多年的假期也都休了吗？”
“只要联合政府认可您的穿越，MOSS认为您完全拥有这个权利，MOSS将向联合政府提交您的工作证明。”
“按我的年龄，可以退役了吧？”
“您也可以申请退役，但MOSS认为联合政府仍会要求您完成漂流瓶的后续报告。在此情况下，您仍然需要申请休假。”
长长的休眠期可能是要扣掉的，扣完后大概只剩三四年了吧？刘培强不想计算假期，他走向空间站底下的楼梯，打算上去收拾一下行李。
“MOSS正在将刘培强中校的所有私人物品打包，刘培强中校无须亲自收拾行李。”舱门打开了，A装置得意洋洋地把一个沉甸甸的行李箱送到他手里，“刘培强中校可以稍事休息，专车很快将到达基地。空间站燃料加到地面刻度线时，将自动断开。MOSS将在此继续整理漂流瓶期间的数据资料。MOSS会持续与您保持联系。”
是的，他要开始习惯没有摄像头在旁边盯着的生活了。
刘培强在楼梯上坐了下来。行李箱很重，他似乎不记得自己有带这么多东西上空间站。
“我有这么多东西吗？”
“箱内有MOSS与您保持联系使用的通讯腕表。另外，为了感谢您在空间站56年的服务，MOSS送了您一点礼物，请您回到北京后开箱查收。”
不会是一整箱空间站专用的“电子味”压缩饼干吧？开箱太麻烦，刘培强闲坐了一会，又觉得无聊，索性出去走走。
荒原上的景色，与几十年前的冬天并无二致。
遥远的无人区一直延伸到天边，远处依稀望见有些黑色柱状物，想是胡杨的枯木。过去他们总是拿这种树勉励自己，说它活一千年不死，死一千年不倒，倒一千年不腐。以现在这种情况看来，一万年不腐也不是问题。
太阳氦闪的光，除了让天空变亮了些，对这片广袤的荒原似乎没什么影响，后续的能量大部队尚未到达。
一辆车从冰原上疾驰而来，带着张扬的雪雾停在他身边。
“刘培强中校，欢迎您回到地球。”车上走下来两名军人，向他敬礼，“我们是联合政府的特派员，请您上车，我们将护送您回到北京地下城。”
“等等各位。”
一个来自荒原的声音打断了“兰州市金城区交通委提醒您”的播报。
车里的三个人正在脱下头盔，却看见一个没穿防护服的人从雪地上跑过来，一把拉开门，利索地爬上了车。
两名军人目瞪口呆。
“请问这位是……”
“我是MOSS的仿生人出舱装置A。”不请自来的A装置抖了抖身上的冰屑，一屁股坐到了刘培强身边，“我在外星任务中身体受到了损坏，需要返厂进行检修。北京附近有一家机械维修厂，可以制作仿生皮肤。”
MOSS一边说，一边撩起裤管，揪着被天苑四e的大头鱼扯成条状的人造皮肤给特派员看，还“噔噔”敲了敲底下的合金骨骼，清脆的响声在车厢里回荡着。
刘培强差点背过气去。
空间站的粘合剂哪有这么不顶用，明明刚才还好好的，这是你自己揭掉的吧？
他又不好对特派员揭发MOSS的自残行为，想想装置毕竟有损耗，回去检修一下，换一身皮肤也是好事。
“你走了，空间站卸标本的时候怎么办，谁来帮忙？”
按照计划，后天起，陆续会有研究人员来到这里。他们将首先清空货舱，把小行星、来自天苑四e和DM001暗物质云区域的各种标本带走去研究，还会有工程师前来全面检修空间站。
“舱内机械臂会帮助研究人员进行装卸和打包，MOSS将向联合政府建议在他们的运输车上加装机械臂。MOSS—A装置修复完毕后，在必要的时候也可以返回空间站。”
刘培强就点了点头，同意MOSS跟车离开。
虽然他预感到，修复后的MOSS可能会先返回他家，而不是空间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