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准你走

青竹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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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才这还是宋离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自称奴才,周炔看着宋离那一张几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脸,实在是没法将他和奴才这个词联系起来。

    他想要让张冲留在身边多知道一些,可不代表他愿意开罪宋离。

    宋离倒是没有其他的表现,话落后便直接对身侧的人吩咐

    “宁海,既然张公公回来了,你自是还回诚肃殿当差,徐顺,将偏殿收拾一下,随我回弘文阁。”

    周炔没想到他现在就要走,这可不行,张冲是孟太后的人,现在他直接留下,若是现在就让宋离就这样走了,这天平岂不是歪了

    就在宋离拱手要告退的时候,他再一次厚着脸皮扯住了那人的衣袖,宛如一个有雏鸟情节的小兽一样开口

    “你别走。”

    “陛下这里有张公公伺候,臣也该回弘文阁了,臣住陛下寝宫的偏殿本就不和规制。”

    周炔不由得在心里吐槽,你做的不合规制的事儿多了去了,还在乎住在偏殿了,但是他不能说,依旧扯着他的衣袖

    “朕不准你走。”

    张冲尽量将自己缩成一个肉球,身体力行地表示他不参与这惹不起的争斗。

    这会儿雪下的大了起来,周炔的头上戴着貂氅上的帽兜,整个人看着毛茸茸的,依稀有些像那一年,他第一次见到还是小太子时的李崇。

    他拿过了一旁小太监手中的伞,撑在了李崇的头顶,声音却是不可辨驳

    “臣有臣要做的事,陛下有陛下要做的事,陛下的身子虽然还未大安,不过料想也能走动了,如今天寒,陛下不必去惊鸿斋上课,不过倒是可以让太傅到西暖阁为陛下讲学,明日陛下便恢复进学吧。”

    周炔握住宋离的衣袖都松开了两分,进学也是,这小皇帝的年纪小,还没有亲政,肯定是需要上学的

    “可是朕都不记得朕的太傅是谁了。”

    宋离垂眸看向张冲

    “张公公伺候陛下多年,对陛下的学业也最是了解,可由张公公为陛下说说陛下的太傅。”

    说完宋离便要引着他进屋

    “外面的雪大了起来,陛下还是进内室吧,小心着了风寒。”

    送小皇帝进了内室,宋离这才重新拱手告退,带着他身边的一干人,包括宁海,走的干干净净。

    周炔本也不是必要留下他不可,摆明了挽留的态度就好,此刻倒是也心安理得地坐在了这寝宫一侧的书房中,叫了张冲进来。

    看这张冲的模样,周炔心里满意,对着这张白白胖胖的脸,他的心理压力呈几何倍数地缩小

    “你给朕说说朕的太傅是谁”

    张冲笑眯眯着一张脸,开口答道

    “回陛下,陛下的太傅是文华殿大学士徐有道,徐太傅学识渊博,陛下从前很是喜欢上徐太傅的课。”

    “哦徐太傅都教授朕些什么啊”

    周炔漫不经心地问出声,其实不问他也知道,左不过就是古代学的那些所谓经史子集,或者是帝王之道之类的。

    “陛下十分崇敬正德帝,正德帝在位期间亲掌天下钱粮,陛下也想像正德帝一般,所以徐太傅为陛下授课时便会以筹算为主,经史为辅。”

    这个回答倒是让周炔有两分意外,亲掌天下钱粮的皇帝听起来倒是个明君,想不到这个原主也挺有理想的,他倒是忍不住对明天的课有了两分期待。

    第二日他刚用过早膳之后,徐有道便已经候在了西暖阁,周炔到的时候这位徐大学士躬身行礼,徐有道瞧着四十岁上下的年纪,已经蓄起了胡子,倒是颇有两分文臣的儒雅和倨傲,周炔微微抬手

    “先生不必多礼,朕病了些日子,也不记得从前的功课都到哪了。”

    徐有道起身,坐在了周炔的下首,小皇帝磕了头,忘了很多事儿的消息很显然他已经知道了,倒是不甚在意地出声

    “陛下不必着急,臣自会为陛下安排好课业。”

    周炔一脸虚心受教的模样。

    “陛下想要如正德帝一般对天下钱粮了若指掌,便必要精通算筹之学,臣为陛下讲授的题目,都出自算筹典籍之中,我们现在便从臣上次为陛下留的课业题目开始吧。”

    周炔欣然点头,只是接下来的授课内容实在是他始料未及的

    “今有稚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稚,兔各几何陛下可思索思索,这是今日为陛下留的题目,若是陛下三日内做不出,臣自会为陛下讲解。”

    徐有道老神在在地提出了之前困扰小皇帝好几天的题目,手还抚了一把长髯,唇角微抿。

    而坐在桌案后的周炔已经被这题目震惊的犹如雷劈,鸡兔同笼小学五年级的应用题,这题也用得着解三天他三分钟都用不到。

    他抬眼看向了徐有道,他在职场多年,极为善于捕捉一个人的微表情,徐有道看似对他很恭敬,但是几个微笑的表情都提示他,这人心里对他的轻视。

    呵,他干了这么多年的审计,怎么不知道掌管钱粮需要做明白鸡兔同笼这种无用的题目

    就在他沉默的当口,张冲凑上来和他耳语

    “陛下别急,奴才已经准备好了鸡和兔子,今日必会让陛下做出题目来。”

    周炔大可不必

    一节课,周炔沉默地听着徐有道打着让他如正德皇帝一般精通算筹的幌子,教他一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直到快用午膳时,徐有道才收起了课本准备告退

    “先生留步。”

    周炔看着这位有些倨傲的先生,笑了一下

    “先生实在是博学多识,朕这里也有一题,望先生回去解答。”

    徐有道倒是没有想到

    “陛下请讲。”

    “有一个农户,用一百文钱买了一百只鸡,其中公鸡五文钱一只,母鸡三文钱一只,小鸡一文钱三只,问公鸡,母鸡,小鸡各几何”

    周炔懒洋洋地桌案上,手托着下巴出声,这位徐有道是怎么当上帝师的他不知道,但是想来原主也没少受他的愚弄。

    不是喜欢做题吗奥数满足你,奥数如果不能满足,还有行测呢,题还不有的是,他能让他天天做,月月做都做不完。

    徐有道出去之后,周炔的目光便凉了下来,声音不辩喜怒

    “张冲,徐太傅是谁为朕请的太傅”

    张冲躬身回答

    “回陛下,徐太傅是王首辅为陛下请的,太后娘娘也对徐先生赞许有加。”

    “徐先生一直教授朕算筹吗朕学了多久了”

    “是,首辅大人听说陛下以正德帝为志,特意挑选了最精通算筹学的大学士,陛下已经学了三年有余了。”

    三年有余,从十二岁便开始做这无用功了

    “朕从前的成绩如何”

    张冲微微低头,似乎是在斟酌措辞,周炔看透他的想法

    “直说。”

    “陛下虽挑灯夜读,然题目刁钻,所以”

    周炔闭眼摆了摆手,原主没有直接一头扎在鸡窝里去数有几个兔子几只鸡就算是不错了。

    不过想想,这原主就是一个连宫门都没过两趟的少年,可能连户部具体做什么都闹不明白,恐怕崇拜正德帝也是有心人引导。

    不学权谋,不学帝王之术,经史子集也少有涉猎,别说是还没亲政,就是亲政了,怕也要被大臣玩弄于股掌之间。

    若说从前他对王和保还抱有些期待,但是现在这种期待已经随着徐有道的出现而泯灭了,王和保治理天下的才能如何他尚不清楚,但是他不希望小皇帝掌权这一点他是清清楚楚的。

    “可有朝臣反对徐有道为朕讲学”

    张冲想了想回答

    “是有的,阁臣岩月礼曾上过要为陛下增设科目的折子,奴才记得宋督主也批了红,只是没过两个月,原定的讲学便因贪赃赈灾粮款被革职,陛下也因此大怒,便罢了那两门讲学。

    今年年初的时候宋督主上奏要为陛下开经筵,提了两名同知为陛下讲学,宋督主还上书要亲自为陛下授课。

    不过经筵一贯都是大学士或者同知为陛下进讲,从无内臣为陛下讲学的先例,所以此事在朝中闹起了好大的波澜。”

    周炔脑子将这几件事儿转了又转,那两位讲学怎么早不被查,晚不被查,就在岩月礼举荐为他讲学的两月就被查了如此倒是说明这岩月礼和王和保恐怕不是一条裤子。

    至于经筵日讲他是知道的,清朝的康熙皇帝便极为重视经筵日讲,哪怕战乱时期也从未间断,经筵本是朝臣亲近皇帝的一个好机会。

    但是原主已经十六岁了,这经筵竟然不是当朝首辅提出来的,甚至不是科举出身的朝臣提出来,而是宋离这个内臣提议为他开设经筵,这还真是有意思。

    周炔伸手转了转手中的茶盏,宋离,你到底在这朝中是个什么角色呢还真是不容易被看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