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疾而终地劫案7

氿水之潘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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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口舔血的人,从不会轻易信人。不留行也不定是信了陈酿,但当发现她消失不见的那一刻,那句穿过迷雾戳进他心里的话,原先听之有多动容,如今就有多讽刺。

    他下令全岛搜索,很快在船坞发现了她。

    天方蒙蒙亮,寒气未退,整座岛屿仍在沉睡之中。若非不留行临去前吵醒了元邪,嘱咐给她下猛药,以确保航程不被耽误,他们也不会发现一个楚楚可怜直令人心生恻隐的女子病中晨起,出现在了全岛她最不该出现的地方。

    她的身边,还停留着一只传书的鸿雁。

    陈酿更手忙脚乱地去解帆脚的绳结,也不知是谁打的,复杂难解,她捣鼓了半晌,愣是将绳结给打死了。她看见不留行孤身跃上了船,扔下绳子转头就爬上了船头栏杆。

    “跳啊!”不留行笑盯着她,戳心灌髓地说着风凉话。“我要是你,就立刻跳下去,死在海里,总好过死在海盗手里不是。”

    陈酿浑身一僵,只觉毛骨悚然,颤着声音威胁他们勿要靠近,却忘了自身毫无可凭恃之物。

    海盗们被不留行留在了岸上,而他,毫无阻碍地一步步向她走来。

    “你还想不想要羊脂玉了!”

    “今日就算你端出一座金山来,也救不了你的命。”

    陈酿吓得爬到了栏杆外,整个身体就悬在冰冷的海面之上,听到他的狠话,不假思索地与他打起了商量:“那两座?”

    居高头晕,她从海面收回视线再看向不留行时,人已悄然无息近在了她的跟前。

    她猛然受惊,不觉手一松,身体毫无征兆地坠了下去。

    顷刻间,寒冷将她包裹,窒息随之而来,她毫无章法地挣扎着,试图挣脱这巨大的死亡的恐惧。海水冰冷,足可刺骨,而她逐渐失去了神志,最后的最后,她抬头看向海面,看向她的世界里唯一的一束光。

    “嘎——嘎——”

    鸿雁盘旋在陈酿坠海之处的上空,粗糙的嗓子声声凄厉地叫着。

    不留行无暇顾它,他的目光随着陈酿的坠落一直投在海面处逐渐平复的一簇浪花上。她的性命可以在须臾间了无痕迹,只要他想。

    可是,他也在挣扎。

    玄蜂焉能不知他的心事,一脸愁色,不忍目睹的视线低垂,眼尖地发现了甲板上横卧的一截细长梅枝。他微微皱眉,岛上压根无梅树。而它旁边就是被陈酿逃跑时不慎遗落的一小卷麻纸,他直觉那是很重要的东西,罔顾了不留行的命令翻上了船,打开一看,面色骤变。

    “老大!”

    不留行转头看了过去,只见玄蜂拿着纸条,欲言却无声。他心头烦躁,十分不耐,却也从其奇怪的举止间捕捉到了什么,飞速抓过纸条,未尽浏览,眸光狠狠一震。

    转头,他便从船头一跃而下,追着刚掉下去的人,一头栽进了海里。

    这突然的变故引起了身后一众海盗的喧哗,有人跃跃欲试地问玄蜂:“三当家,大当家这是怎么回事?要不要下水去救他?”

    “救?你救谁?老大还需要你来救?”须知,他真正掉下去的那块地方,可是谁都救不了的。

    “不是,可是——”

    “别可是了,赶紧散了。”玄蜂见他们不动,厉声喝道,“都散了都散了,一个个的都给立刻我滚回去!”

    海盗们走远了,就开始骂骂咧咧的,玄蜂只当听不到,一瞬不瞬地盯着海面。不多时,不留行抱着陈酿浮了上来,他怀中人已昏厥,好在上有气息。

    玄蜂下船去接,不留行根本不用他搭手,上得岸来,先是朝远处离去的海盗们看了一眼,玄蜂上赶子邀起了功:“老大,为了顾全你的颜面,我可都将他们赶走了。”

    不留行闻言看了他一眼,反问:“那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我……”当然是为了看戏啊,玄蜂面色挂不住,嘴硬道,“咱俩不一样,我关心你啊。”

    “滚!”

    不留行掂了掂怀里的人,大步往元邪的药堂而去。玄蜂仍是当作听不到,仗着不留行腾不出手收拾他,很是厚颜无耻地跟上了二人。

    风寒外感未愈,又落水受冻,这会儿是不得不给陈酿用猛药去疴了。待元邪收针后,玄蜂忙不迭地问道:“她有事没事?”

    元邪幽幽地朝不留行叹了口气。

    玄蜂急道:“你倒是说话啊!”

    “她体内早有寒症,比这寒邪更伤体劳神,死是死不了的,但罪可一点不会少受。若是可以,将养数月才好。若不可以,也至少别再让她沾冷风冷水了。”

    元邪见不留行沉默不语,悄悄地给玄蜂使了个眼色,玄蜂不明所以,还了一个眼色回去。二人你来我往的,全然没注意到他们老大眼底的光黯了又黯。

    陈酿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玄蜂,他守在她的床边,见她醒来,忙上前嘘寒问暖。

    她甫张口,才觉声音嘶哑:“你救了我?”

    “哪是我呀,是老大救了陈姑娘。”玄蜂不敢和不留行抢功,连连摆手撇清自己,但也不忘顺嘴一提自己的功劳,“陈姑娘莫怪,我们树敌太多了,不得不小心行事,一开始我们看到那只大雁,真就以为你是别人派来的奸细,老大才会怒火中烧,误打误撞将姑娘逼下了海。后来还是我看到了纸条,发现这一切都是误会,老大他不是不讲理的人,可不就立刻跳进海里救你、将功折罪了么。”

    陈酿敏锐地察觉,他对她的称呼,已从小丫头变成了陈姑娘。而她对他突然的亲近生了疑心,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缓缓坐起了身,不动声色地窥察着。

    “陈姑娘可感觉好些了么?”

    “有些冷。”她敷衍地回道,“不过也不要紧,我一贯如此。”

    玄蜂想起了她的寒症,不免怜惜她的遭遇,想了想道:“陈姑娘等着,我去给你找些炭火来。”

    “等等!”陈酿立刻喊住了他。

    这是间陌生的房子,有些逼仄,也有些闷气。似有海浪之声,她人坐在床上,却觉身形微微在晃。不只是她,头顶的一盏油灯最是明证。

    她微微一怔:“我们是在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