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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归赶着车，问道：“咱们要怎么解释？”
总不能把自家的猜测说出来。
虞老太早就准备好了说辞，道：“那边的夫人不是说当时驿站惊了马很混乱吗？咱们也这么说。”
其实这话就是骗骗不会深究的外人罢了，别说驿站惊马，就是驿站地动了，那一个住上房的官家夫人生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跟一个意外在那儿生产的农妇之女给抱错？
这其中，必有人为。
但两家差距悬殊，很多人第一想法就是农家人起了坏心，把自己的女儿换了管家女儿去享福。
然而再深入细想，官家夫人进进出出都要十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更何况是在将要临盆的时候？
一个农妇再有心思，也不可能去把孩子换了。
就虞老太见过的那乡下地主人家，主妇孩子一生下来，都得有三两个婆子一起给清洗照顾的，怎么他们那么一个官儿，都是住在皇城的，排场反而还要不如土地主家呢？
这还不是早就蓄意换孩子的？
牛蹄哒哒中，车子走下宽大平常的官道，上了通往镇上的小路。
虞家村隶属鲁阳县，但去县城反而要比去京城更远些，鲁阳县在虞家村西南九十多里处，京城位于虞家村西北，只有五十多里。
梨花镇是京城到虞家村的必经之路，此时刚过申时，但过来镇上赶集的人差不多都散去了，整个镇子都沉浸在一种宁谧的气息中。
虞蘼睡醒了，看着小镇的午后风光有些出神。
这时一个扛着糖葫芦垛子的小贩儿从旁经过，可能看到牛车上有小孩，还特地喊了一声十分悠扬的“冰糖葫芦儿－”
韩氏问虞蘼：“小蘼想吃吗？”
虞蘼摸了摸口袋里奶奶给的两个铜板，说道：“我想给哥哥们带个礼物。”
韩氏一愣，在她发顶轻柔地摸了摸，“哥哥们会喜欢小蘼的。”
“糖葫芦怎么卖？”
小贩儿立即停下来，说道：“剩的不多了，两文钱三串。”
韩氏默默数了数，这垛子上剩的还有十个，刚刚好够给家里的孩子分，便道：“六文钱把这些都卖与我吧。”
小贩儿迟疑了一瞬，“好吧好吧，我便早早回家了。”
韩氏一边掏钱，一边道：“这么多，我们不好拿，你给想个办法。”
小贩儿笑道：“六文钱给你十个，我还得搭一截油纸。”
今天是逢集日，来赶集的人大都会给家里的孩子带一两串糖葫芦，小贩儿提前在包里装了很多事先裁好的油纸。
他一边说一边就把糖葫芦摘下来，用两张油纸上下一裹，包好递给旁边的虞归。
韩氏数出六文钱，递了出去。
牛车再次走动起来，虞蘼才问道：“娘，买这么多能吃完吗？”
韩氏道：“你大伯家还有孩子呢。”
虞蘼不知道自家还是个大家庭，便问道：“大伯家有六个孩子吗？”
“那倒没有”，韩氏笑着跟虞蘼说，“你大伯比你爹大八岁，膝下有两子一女，你大堂哥叫虞荣，二堂哥叫虞槐，堂姐叫虞桃。你大堂哥已经成亲三年多了，有一个女儿小鹿。你算算，咱们家有几个人分糖葫芦？”
虞蘼掰着手指头算了会儿，“把大堂哥大堂嫂都算上，才有九个人。”
韩氏笑道：“多出来的一个正好给你太爷爷。”
“太爷爷？”虞蘼圆溜溜的眼睛看着韩氏，像是在问，咱家一共有多少人啊？
韩氏道：“你太爷爷八十一了，但牙口还好着，就爱吃酸酸甜甜的东西。”
虞蘼点点头。
八十一，虞蘼脑海里出现一个白胡子白头发的老头儿形象。
虞老太说道：“你还有三个姑，十个舅舅，后天就能见到了。”
十个舅舅？
虞蘼的嘴巴有些合不上了。
“娘，你有好多兄弟，爹肯定不敢欺负你。”
韩氏和虞归都忍不住笑起来。
“你小小年纪，还知道这个？”虞老太笑问道。
虞蘼点头，“父亲一纳小妾，叶夫人就抱怨，还说以后我有了弟弟，夫家才不敢欺负。”
虞老太幸灾乐祸，问道：“那个叶夫人就没有兄弟？”
“有”，虞蘼伸出三根手指头，“三个，是姨娘生的，她都不让我叫他们舅舅。”
虞老太：“这幸亏是你爹娘把你要回来了。”
虞蘼的话更让虞老太他们更加确定了那个猜测。
但听虞蘼还称呼那叶老爷父亲，虞老太就猜了，这个老爷对自家孙女儿绝对是真心好，要不然这孩子贼精的，不能还喊他父亲。
如此一来，好像也不用太怕叶夫人给自家使坏了。
他们的牛车从梨花镇出来，又走一段，路两边堆着的麦秸垛、稻草剁等柴火堆越来越密集。
虞蘼好多都不认识，便频频发问：“这是什么柴禾？”
“高粱杆子。”
“那个呢？”
“棉花柴。”
“还有那个。”
“花生秧子，喂牛羊的。”
虞老太一一回答这些疑问，十分耐心，以后不是千金小姐了，这些都得认识。
就算叶老爷可能对她是真心好，这小孙女还是不是大小姐了，不出意外，将来一辈子都要在农家过活儿，连柴火都不认识的话，谁家敢求娶。
太阳彻底落在西边，红彤彤的十分好看，但已热气不在，牛车也终于在鞭声的催赶下走上一个两边栽满榆树的小路上。
小路很平坦，牛蹄子踏上去咯噔咯噔的。
虞老太指着榆树尽头房屋密集的所在，说道：“那就是咱们村儿了。”
村庄西北处是一条东北西南向蔓延很长的山脉，虞蘼道：“还有山。”
“那深山里可有狼”，虞老太立即吓唬她，“以后你可不能一个人往山里去。”
这条子午山麓长是很长，有一二百里，却并不宽，十几里而已。
且山两边都有村庄居住百年，里面的狼、虎、野猪一些野物早就被两边的人驱赶的往那些没有人居住的地方去了。
不过也不能说没有这些野物，山里就没有危险了。
村里人经常这样吓唬小孩，免得他们不知天高地厚往里面闯。
虞蘼是个胆小的，当即表示不会一个人去山里。
“他二叔，回来了，你们家玉儿怎么样了？”这时一个扛着箩筐的中年男人从东边的小路上拐出来，远远看见虞家的牛车就这么问。
村子只有六十多户人家，虞玉生病去了京城的事儿，在前天下午他们出发后不久，已在村里传遍了。
听到这话，虞归忙道：“小蘼，叫伯伯。”
虞蘼乖巧一笑：“伯伯。”
虞固山这才看出来，坐在韩氏怀里只露出一张小脸的小女娃不是那虞玉。
“这是？”他惊讶地揉了揉眼又拽了拽耳朵，刚才老二说的，是小米不是小玉吧？
“这才是我家孙女儿”，虞老太说道，“当初老二家的不是在驿站生的孩子吗？跟人家的抱错了。小玉那丫头看见过她亲娘，过去认亲咱们才知道。这不，就换回来了？”
“这、”
这信息量太大了，虞固山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叫孩子抱错了？换了回来？
正当他再想问问时，那牛蹄子哒哒的，踩在硬邦邦的地面上，很快就没了踪影。
村中间有个十字形的路口，虞归赶着牛车往西面一拐，经过了有五六户人家的样子，便停在最末尾的那家砌着土坯矮墙的院门口。
院门是没有上漆的老榆木门，半开着，可以看见院子里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正蹲在那儿搅拌鸡食，瓦盆上面还有腾腾热气往上翻。
韩氏喊了声：“杨儿。”
小男孩也听到牛车声往外看来，见爹娘奶奶都回来了，他脸上一喜，扔下木棍子就跑了过来：“爹娘，妹妹没事了吧。”
与此同时，韩氏也说道：“来看看你妹妹。”
小男孩眉毛浓黑，双眼皮，看起来虎头虎脑的。
他看到虞蘼，疑惑道：“娘，她是谁啊？”
虞归停好车，将虞蘼抱下来，说道：“这是你妹妹，小蘼。”
“玉儿呢？”虞杨问道，小眉毛皱着，看着爹娘，似乎想看看他们的样子是不是也变了。
韩氏下车来，一边提包袱一边道：“回家再说。”
虞蘼上前两步，小小声地喊道：“哥哥。”
虞杨抿了抿唇，嗯一声，上前两步帮奶奶卸车上的稻草。
虞老太把放在车板上的糖葫芦递给他：“抱着，这是你妹妹要给你们带的。”
虞杨的眉毛都快拧出问号了，怎么出一趟门，妹妹就换了一个？他侧头，看小女孩乖乖巧巧地站在那儿，眼巴巴地看着他，只得道：“回屋里吧，外面冷。”
虞蘼就跟在虞杨身后走进院门，这一刻，她竟然有些想哭。
虞归和韩氏都很放心大儿子，便没管他们，一个去把包袱放进屋里，一个去厨房点火烧水。
“阿极和阿杭呢”，虞老太收拾好牛车，回院子里舀一瓢冷水洗起手来。
“我们刚才去山里捡栗子了”，虞杨的话刚落下，外面就传来充满活力的脚步声，伴随着“爹娘”的喊声。
“哥，我听说爹娘回来了”，一个跟虞杨差不多高的小男孩先跑进门来，看到虞蘼，刹住了脚步。
后面又跑进来一个矮半头的小男孩，一下子和前面的撞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