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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黄昏傍晚的时候——
市井繁荣,此刻已是万家烛火,这座清逸典雅的姑苏城,将小桥流水人家烘托的那般淋漓尽致!
只见一个身材娇小偏瘦的小姑娘,两只小手爪背在身后,她迈着八爷步,还扬起了小下巴尖,一副外出巡视的样子。不知道的人没准还得以为这是哪来的大官呢!吃了一打眼看去年纪小的闷亏,她要是穿上身体面的衣裳,准会被人当做大官家的小闺女。
只是,身后还杵着个大高个子!
两人走在石拱桥上,目光顺着水流远远看去,真真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大牟你我得快点走,这次出去,虽说是为着案情,可事先没跟师父打照面,他老人家没准正担心着呢!”崔羡安回首瞄了眼牟岳。
他个子高腿长,往往她连迈三两步,人家牟岳仅一大步就能追上,像一道影子,默默地跟着崔羡安的身后。
“嗯!”
牟岳淡淡的嗯了一声,尾音上扬,显然是在问,你以为这是谁害的?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她肩膀耸动着,憋笑憋的十分辛苦。
崔羡安一脸委屈样:“哥哥呀,这也不全怪我,怎晓得会耗了那么久,不过好在不虚此行,拿到了莫纪明几次三番去云楹楼喝茶的记案。”
话说到此处,她摇头晃脑还是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
光顾着说笑,崔羡安一不留神,突然脚底绊了一下,膝盖磕到石头台阶上,顿时疼得她呲牙咧嘴。牟岳眼疾手快,忙拉了她一下,双手从后面小心翼翼地托着她的后背。“我的小爷啊,你可小心一点,摔疼了吧?”
她死死咬着嘴唇,唇色都有些发白,手指相互搓了好几下,将热乎乎的手掌心隔着几层衣料贴敷在膝盖上。
羡安倔强的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轻轻磕了一下,一点都不疼的。”说罢,抬腿往前走了好几步,又回头看向牟岳,像是在说——你看我就说没事的吧!
若是换做别的女孩子,只怕现在已经掉不少金豆豆了。她的坚强多少让牟岳心底有些触动。
他是真心把这个口是心非的姑娘,当作自己亲妹妹来看待。
牟岳一个箭步冲到崔羡安的面前,他矮下了身,背对着她蹲在了地上,用平静的嗓音对她说:“上来,我背你回去。”
“啊?”
她瞟了他一眼,一时间不知所措。
“放心,哥哥我力气大着呢,就算在来个两百斤也背得动。”
崔羡安唇角一抽搐。
无奈的将他拉起来。步伐矫健自顾自的往前走着,“哎呀,我没事。”自己不好意思是另一码事,主要是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
还不忘调侃着他:“好哥哥,我未来的嫂嫂若知晓了,怕要拈酸吃醋的。”
“羡安,晋昀大哥自幼便有一桩娃娃亲,那女方人恰巧就在这姑苏,你呀,整日里净逮我这老实人来欺负,怎得不去找你那准嫂嫂联络感情呢!”
牟岳戏谑的说道。
“老实人……?大牟你在说你自己么?羡安斜睇他,难掩一脸的嫌弃。
***
这两人,前脚刚踏进官驿的门槛,后脚就‘巧遇’了师父牟程万。
羡安赶忙开口,抢在师父老人家正欲出言训责前,绘声绘色的回禀了一番,今日自己与牟岳去了一趟吹杏楼,追查案情线索。
末了,还将茶楼小厮给她的一封上面写着有关莫纪明的记案,一并交到了师父牟程万手上。
六扇门捕头牟程万,岁处不惑之年,可时光似乎对他格外无情,两鬓已是发丝斑白,面如枯槁,可凭着骨相也不难看出,这男人多年前的模样很是丰神俊朗。
眸中静无波澜,神色里还掺杂着几分疲倦,显然因为牟岳和羡安,二人一天不知踪影,他这个当师父可是担心坏了。
牟岳跟羡安两人垂首立在一旁,一个性子木讷内敛,一个性子鬼灵练达,但相同的是,他两人在牟程万面前,都乖巧得像是两只小鹌鹑。
看完了内容,将记案放到水曲柳长板木桌上。牟程万默然片刻,重重叹了口气——语气淡淡道:“这信不得!”神色意味深长。
“爹爹,难不成这记案是假的?”牟岳忍不住开口。倘若是假的,那自己跟羡羡岂不是白折腾了那么久,他垂着头有些丧气的问道!
羡安上前拿起那封记案,手指肚捻了捻纸张的浆絮,木楞的眸子里,像是悟出了什么,旋即指甲在墨迹处刮了几下。
转身朝牟岳问道:“大牟,我记得莫纪明大抵是一个月前,奉旨在工部领了二十万两官银,前往江南的姑苏城,修筑大运河堤坝。”
“没错,卷宗上有记载,莫纪明是上个月初七到达的姑苏城!”牟岳回答。
“上个月初七……”距今有二十多日,羡安点了点头。这才述说道:“江南地界空气湿热、潮气重,纸张又多以干草根为主料。这纸张不比竹简,存放不当,泛黄或生霉斑,都是正常的。我刚刚刮下来一点墨粉,从墨迹干的程度来看,这封记案写下有近十五日……”
“你二人有没有想过,为何还没开口向楼内的管事索问,就有小厮就将记案给了你们?!”牟程万看向这两个徒儿,有些不满的摇着头。
“对啊!”牟岳‘如梦初醒’
旋即,这两人大眼瞪小眼。
就在这时——
眼前一道身影倏然闪过,那人眉目隽秀正是陆宴!
乌发轻束,头佩银质镶玉发冠,云水蓝刺绣野菊轻纱外袍,腰间束着本色刺绣铜质腰封,还坠着一枚玉佩质地温润。
行至中堂,陆宴不卑不亢的向牟程万拱手问安:“前辈。”
牟程万拖着断腿,赶忙站起身来,连摆手。“在下不过六扇门的一介捕头,可万万不敢当,陆大人这前辈二字……”
陆宴回敬道:“您自谦了。”
他嘴角勾着,唇畔像是挂有一抹笑意。这是一个冷情的男人,他很仙气,但这种仙气也很没有人情味!
“见过千户大人……”
“见过大人……”
师父曾说过,公门中人办案行事,该有的礼数不能缺。于是牟岳羡安两人拱手抱拳,朝着锦衣卫侦缉所千户陆宴施礼。
他,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顿了顿,转而说道:“显然是知晓你二人因何而去,却又平白跟你们耗了许久,这其间的种种缘故……”陆宴拿起那封记案,详看了一遍。似笑非笑的斜着睇向牟岳跟崔羡安,他并未在吭声多说,只是那目光,活脱像是在看两个傻子一样!
陆宴的这番话仍没有点醒牟岳,他还是被蒙在鼓子里,崔羡安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如此……的确是信不得。”她轻拧了拧眉梢。再次朝陆鄞拱手:“此番全是卑职一人冒进了,多谢千户大人赐教,卑职受教了。”崔羡安她怕这位锦衣卫大人,借此为难大牟与师父,便将这罪过揽了下来。
陆宴眼里带着七分凉薄,三分讥讽。
“行事冲动性子毛躁。若今后都是如此,那你干脆现在就收拾包袱回京好了,崔捕快,我身边不需要你这样的人!”
“……”
方才膝盖磕到了石阶上,可即使如此,羡安也选择先向师父回禀,而不是回屋里擦药酒。在加以先前在站船被师父罚跪一夜,也是因为这个陆宴……!羡安只觉着膝盖处似乎更疼了,积攒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她指尖攥得有些发白。
陆宴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并未吭声。
牟岳站出来打圆场,同陆宴客套了几句,主要是生怕羡安冲动,毕竟这锦衣卫可不是能招惹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