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变数

徐绾臣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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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您快将皇兄召回来罢,正好,吾也不想做孤家寡人,封吾为王岂不是更好?”他毫不犹豫的挑衅着。

    赵太后胸口剧烈的一起一伏,她好不容易才压抑住愤怒,冷冷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你以为做皇帝是玩闹吗?记住了,不想做这个位子,除非你死了才能轮到别人,你这一辈子,就是帝王的命!”

    她眼中满是阴郁,一甩袖子,扬着高贵的头颅,步伐威仪的转身离去。

    偌大的宫殿里,空荡荡的,皇上闭着眼睛趴在案上,随手拿起酒壶往口中灌着浊酒,从嘴角一滴一滴的流出,濡湿了华贵的衣襟。

    好在荒诞归荒诞,皇上还是念着王厚雅,下旨追封了淑妃,大操大办的下了葬,还给大公主思容赐了封号永安,直接一道旨意封元向歌为婕妤,抚养大公主。

    当日姜玉娴不过是一提,连自己怀了身孕都没来得及说,陛下便答应了。她索性也就不再提有孕的事了,反正胎儿还小,未满三月,不提反而是件好事。

    赵太后也没有干预,不知是不是因为王厚雅生的是个公主,而不是皇子,所以才不上心,总之,她一直都忙于朝政,也没召见过思容。

    就这样,元向歌莫名其妙的晋了位,就多了一个女儿。

    扪心自问,她还是个孩子呢,突然多了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婴孩,实在让她有些手足无措,好在尚宫局指派了两个奶娘来伺候思容,她只需要在一旁盯着便是了。

    元向歌好奇的仔细观察着尚在襁褓中的思容。她很小又很胖,甚至有些丑陋,当然,比起当日刚见她的时候,要好看了不少,但还是很丑,一点也不像王厚雅,这小眼睛倒有些像陛下。

    一念及此,她惆怅的喟叹着。

    这孩子和赵家也有脱不开的血缘关系,赵家的人杀了她的全家,她反而还要抚养赵家的后代,她可真成了菩萨心肠了。

    元向歌一边发着愁,一边小心翼翼的碰了碰思容幼小到娇嫩的小手,可刚触到那柔嫩的皮肤,她就犹如被烫了一样,立马将手缩了回来。这婴孩的小手还不及她的一根手指头长,软到让她害怕。

    她又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她实在是没法恨这个像肉团一样的小婴孩,这孩子连眼睛都没睁开,丝毫不知事,比那洁白的宣纸还要纯净。

    一旁伺候的奶娘牛氏还以为她是嫌弃孩子长得丑,笑着出言解释道:“婕妤不必担忧,婴孩都是越长越好看,瞧瞧永安公主这眼睛如此长,将来一定是个大眼睛,还有这眉毛,生得真整齐,一看就是秋水瞳柳叶眉,肯定是个国色天姿的大美人呢!”

    奶娘刘氏也笑眯眯的附和道:“公主长大了肯定是个贤淑孝顺的,从来不哭不闹,吃饱了就睡,也不折腾人,真是稀罕极了。”

    元向歌淡淡笑了笑,心里却腹诽着,这才伺候了几日,怎么就看出又乖巧又漂亮来了,这两个奶娘真是一个比一个会说话。

    她心里又嗤笑了一声,这几日,向来清冷的临照殿也异常的热闹,各路宫妃都来向她道贺,就连温佩也来了,强笑着向她赔了不是。

    现在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就属她位份最高了,还白得了一个大公主。

    只要永安能平安长大,至少三昭的九嫔之位少不了她的,若是运气好,将来能再生下一子半女,三夫人也是有可能的。

    这些人面上言笑恭迎,心里无非是又羡又妒,叹她走了大运。

    真是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

    王厚雅刚下了葬,益州就传来了消息,吐蕃帅十万大军攻入了保宁都护府,齐军不敌,恭州已经被吐蕃攻陷了,与之接壤的奉州也岌岌可危。

    恭州与奉州皆属于益州,保宁都护府驻于恭州,又与吐蕃接壤。

    朝野上下层层震动,赵太后亦是大惊失色到雷霆震怒,不过她还没来得及下旨,便收到了第二道八百里加急信件,陆深从益州都督府借了三万兵力,总共带着六万的人马往奉州去了!并且还带了益州都督李长道的亲笔,直言益州边陲并非匪寇,而是吐蕃的兵力一直在蠢蠢欲动。

    这样一来,陆深这个行军大总管前去与吐蕃交锋可就名正言顺了。

    赵太后的脸色像吞了一只苍蝇那么难看,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吐蕃早不动晚不动,偏偏这个时候动了,人是她派出去了,更何况相隔千万里,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她本想让陆深骑虎难下,这回变成她进退两难了。

    若是再派将领增援兵力,陆深就可借此立一笔军功,可若是由着陆深调兵遣将,他年纪尚轻,丢了个人性命事小,大齐疆域受削事大,她百年之后又有何颜面面对萧家皇室的列祖列宗!

    此事无须衡量,她立马下旨,命左卫大将军魏镇海为行军大总管,加派十万兵力,前往益州增援。

    魏振海如今已经年逾不惑,但仍旧老当益壮,他是开国功臣魏继的嫡长孙,打十几岁就入了军营,刚及弱冠便上了战场,履历军功,可谓骁勇善战。

    不过,魏振海虽然出色,但却并不得赵太后心思,此人较为顽固又过于耿直,若非体谅王寅丧女之痛,赵太后并不会派魏振海出征。

    魏振海倒是摩拳擦掌,兴奋至极,毫不犹豫的豪壮领命。自打新皇登基以来,战事甚少,更是少有他施展的机会,困在一宅的方寸之地并非他安心的归宿,只有这血雨腥风金戈铁马的沙场才是他遨游栖息的归所!

    前朝的事情传进元向歌耳朵里已经是一天之后了,她震惊愕然不已,没想到陆深运气这么好!

    如果她是陆深,此刻带了六万的兵力,一定会驻扎在奉州紧闭城门只守不攻,只需要坚持到魏振海与增援的兵力到达益州,与之会和,一切便都迎刃而解了。

    不过,脑海中刚闪过这样的想法,她就立马又否定了。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以她对陆深此人的了解,他绝不会这么老实的等着援军相助,说不定已经带了这六万人马去与吐蕃正面对战。

    他这人一向自负得很,狂妄肆意,不计后果。

    不对。

    她忽然一怔。

    送信的人还带了益州都督李长道的亲笔,替陆深印证了匪寇是吐蕃士兵。

    元向歌蹙了蹙眉头,如葱白的手指轻扣着桌案。

    如果没有这封信,名不正言不顺,被派去剿匪的陆深是不可轻举妄动的,这与益州都督毫无瓜葛,李长道怎么会无缘无故写这样一封信呢。

    除非是陆深与李长道早就相识,或者是说服了李长道,要不然就是使了什么手段。

    元向歌望着窗外成群飞走的鸟儿,心头猛然一跳。

    她有个大胆的猜测,吐蕃出兵,会不会也和陆深有关,若不然怎会掩的如此巧……

    下朝之后,赵太后也反应过来了。

    她上了年纪的面容有些扭曲,沉默了良久,忽然嗤笑了一声。

    “真是后生可畏啊,打得一手好算盘!”她自嘲的喟叹着摇了摇头,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分。

    搀扶着她的房女官一头雾水,不知赵太后这话从何谈起,喃喃道:“奴婢愚钝,娘娘这话,听着倒像是在说陆世子?”

    房女官自打陛下出生就到赵太后的身边伺候了,她如今也三十多岁了,五官标致,风韵犹存,赵太后本想赐她出宫择一良配,可她却说什么也要跟随赵太后,赵太后颇为感动,因此便一直将她留在了身边。

    赵太后怅然的叹道:“是啊,我现在才觉出来,这人上了年纪,反应也迟钝了许多,竟等下了朝才想过来。陈蓉真是有了个好外孙,要是现在还活着,恐怕尾巴又要翘到天上去了,这陆深不光运气好,脑子也是聪慧,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能让李长道替他说话,这下好了,吾倒成了为他做嫁衣裳了。”

    陈蓉便是已故的丽太妃,从采选入宫的平民良家子到宠冠六宫的三夫人,不可谓不传奇。

    不过,赵太后并没有疑心吐蕃出兵与陆深有关,在她的眼中,陆深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世家子弟,纵使有几分才华聪颖,也仅仅能借着局势趁机倚靠朝廷援军,投机蹭点军功罢了。

    “娘娘这话说的,就算丽太妃还活着,也得小心翼翼的夹着尾巴做人,如今这天下都是您说了算,她算是什么,有什么能耐跋扈。”房女官极为不屑道。

    这话倒是悦耳,赵太后心里舒坦了,陈蓉再受宠又如何,终究是肚子不争气,没有凤命,不像她,就算三十多岁,年近四十,照样能怀上皇嗣,一举得男。

    “再说了,您哪里上年纪了,这头上都看不见白头发,脸上也瞧不出纹路,和奴婢站在一块,倒像是同年生的呢,您那是心里挂记着战事,一时没往这上面想罢了!”房女官发自肺腑的笑道,望了望赵太后的云鬓,目露几分艳羡。

    赵太后心情好了起来,爽朗的笑了两声,摇头道:“你啊你,嘴上每日都和抹了蜜似的,偏偏又说的真心实意,让我说你什么好!”

    “奴婢可不会撒谎,心里想的什么就说什么,娘娘要是想夸奴婢,就夸奴婢实诚吧,别的奴婢当不得,唯有这实诚二字,那可是问心无愧的。”她微微低了低头,一本正经的恭敬道。

    这分明是变着法的说她年轻,没有哪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能逃过这样的夸赞,赵太后亦是如此,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意宛如春风,一扫刚才的郁闷,与房女官说说笑笑的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