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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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初心这名字是她爸取的。季父希望他的宝贝女儿勿忘初心,方得始终。

    呵,还真印证了。

    每每听到有人夸赞自己名字好听的时候,初心表面笑嘻嘻,心里却直翻白眼。得亏这样的好名字,我倒是真勿忘初心,从一而终,偷偷喜欢一个人十年了,所以我的始终呢?

    初心年纪不大不小,说结婚也算适龄了,但连个男孩的手都没牵过,安安稳稳平平静静的度完了自己的学生生涯。家里人看她四平八稳,七大姑八大姨就趁着逢年过节明里暗里催了好些次,她都含含糊糊过去,众人只能无奈摇头。

    闺蜜也劝过初心,说这姑娘看起来机灵,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尽想着捞水中月。别说闺蜜了,初心也劝过自己,那人有什么好,怎么就值得自己这么些年死心塌地呢。

    谁知道。

    这天晚上回家以后,初心攥着手机,思绪飘散,她看了微信里的一个卡通头像几乎一晚上,她下不去手。

    初心心里这个人是她初中时的同班同学,他和自己其实在真正意义上相遇了三次,但这三次,也足够让她魂牵梦绕十余年。

    真是个招人厌的家伙啊。

    初心的初中是M市最好的初中之一,本也轮不到她这种小城市来的外地人。要说还真赶了巧了,节点刚好赶上初中扩招,季父那两年做生意又赚了一大笔,就花钱择校把初心接来M市,塞进了这所名校。

    第一次相遇是和他同班。

    十四五岁的男孩子正是好动的年纪,一下课就推推搡搡去楼下操场打球,操场旁边的走道则有些三三两两的女孩子坐着说笑。初心现在想想既觉得怀念,又微微尴尬。怀念自己的青春,尴尬那些男生,他们是真的喜欢打球还是只是想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呢?

    初心喜欢的那人个子高,不光成绩优秀篮球还打得好,初心刚开始其实没注意过他,但有一次班级篮球比赛,自己班对隔壁班最后那个决胜球就是他投进的。初心永远忘不了那天的风和日丽,阳光明媚,操场上反射出的珍珠般的光泽,以及操场上那个神采飞扬的男孩子,和他投球后恣意张扬的眼神。然后就是寂然无声,初心似乎能听到心中娇蕊怒放的声音,啪嗒一声,就开始了埋藏心事的第一天。

    女生的初恋总是来得迅雷不及不声不响且毫无头绪,喜欢一个人的理由简单得令人发笑,可能是这个男生的手足够修长,碰巧听到他说的某个感性的吐音,甚至是露出校服的洁白挺直的衣领。当然也可以是一个眼神,就像十四岁的初心一样。

    可注意到他的人何止是初心。这样的风云人物自然身边围满了优秀的姑娘,初心本就是小城市里过来的,自觉说话带着点水乡的软糯口音,逢人多说几句就容易脸红,长期以往就更不愿意多开口了,这样胆小怯懦的自己是如何够得上那头的闪耀的星星呢。

    初中三年,初心躲在角落暗藏喜欢,想过若干次表白,也设想过无数次结局,可在无数次加无数次的反复斟酌中蹉跎了岁月,直到初中毕业时初心也还是一次都没有尝试过。

    算了吧。

    那时的初心安慰自己,自己还小,说不定以后还能遇到更好的,毕业了念想断了也是好事。

    结果,和那人的缘分没完。

    到了中考成绩出来,初心考得不好不坏,原本家人准备把初心继续买进那人考取的顶级高中,初心知晓了之后赶紧摇头拒绝。她和季父解释说,自己这成绩去了那怕是会压力太大。季父心疼女儿,就此作罢。

    然而这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高二那年,初心听同班说某某补习班效果特别好,她上了一个学期,成绩提高特别快。这让初心很心动。到了高中,由于心思断了,初心的成绩反而提高了不少,但这英语则确实是短板,她总感觉自己怎么学都不利索,就回去和父母一合计,准备去那补习班看看。

    结果,试听课那天就碰着了。原初心还没注意到他,诺大的教室里人那么多,自己刚进教室门就被他看个正着,然后就挥舞着膀子喊初心过去。这一下把初心闹了个大红脸。

    等坐到位置上,他惊喜的说居然在这能碰到原来的同学,初心回说是啊,就这么一来一往这两个原本不熟悉的人竟然说了好久的话。他一笑,又勾起了初心原本那未完待续的初恋。

    试听课下课,两人感觉都不错,就约好一起报班。回家以后,季母发现初心今天格外的开心,还笑着问她,是不是老师真的很好。初心说是啊,几乎是完美的呢。季母就放心了。

    补习班位于闹市区,开课以后来得人其实不多,上了几次课大家就熟悉了,都是些十六七的孩子,一熟起来自然三五成群结伴着下课以后吃东西看电影。初心又瘦又小,存在感低,坐在后排安安静静。那人每次来上课都会和初心打招呼,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和补习班里另一个漂亮高挑,性格开朗的女孩子熟悉了起来,两人常常相约着下课一起回家。和初心的接触自然少了不少。

    初心又慢了一步。

    哎,自己怎么总这样。

    这样不行!随着学期末越来越近,下次相遇遥遥无期,自己一定得把握这次机会了。初心用了数个晚上把自己心意装进信封,准备在结课那天送到他手上。

    到了日子,季母看天气这么差,就劝说初心这最后一节课,算了吧。初心摇摇头,说不能算,今天我一定要去。

    季母无奈,给她叫了出租。

    初心坐在车里,把自己的包包紧紧抱在怀里,那里面有本书里夹着不能说的秘密。自己已经等了好几年,但今天不等了,一定要给自己的过去画个句号。

    只可惜天意弄人。结课那天下了暴雨,那人没来。初心看着教室里空荡荡的座位,感觉自己被外面的雨浇了个满身满心。

    不甘心肯定是有的,但是,还是那句算了吧。

    接下来的几年,初心其实还是打探过他的消息,说是和补习班的女孩子在一起了,没过多久又分手,高考结束后出了国,又谈了女朋友,又分了手,后来据说就一直单身了。这来来往往间,再也没有遇到过,初心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大学里也有条件不错的人追过初心,初心拒绝了,拒绝的理由她也说不清楚,说是执念,但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执念什么。

    直到昨天,居然还真的等来了第三次相遇。

    初中时的好友前两天打电话给她,喊初心这次一定要来,说这次凑来了好多人,可不能再推脱了。初心连连说好,心想那人会不会来,但是也这么多年了,其实自己该放下了。

    稍作打扮,初心就出了门。

    约好的聚会地点是M市有名的连锁KTV,一进门就是一片闹哄哄,这种嘈杂让初心皱了皱眉头。还没走到定好的包间时,就已经有相熟的女同学站在走廊等初心来了,初心虽对喜欢的人腼腆,但不影响在女生中的好人缘,这次一听季初心在来人的名单里,好几个女生就都决定也过来。

    女孩子一见面话题就多,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大家都不约而同说到了那人。

    女生A笑着说自己原来还暗恋过他,她还说自己知道还没到场的C也暗恋过。

    女生B则指着A打趣,听说这段时间他在国内,今天也会过来,又是单身,等下你们正好一诉衷肠。

    A拍掉B伸过来的手,说自己有男朋友了,自己一心一意,还说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几个女生最终笑成一团。

    初心虽在一旁陪笑着,但内心觉得并不好笑。是啊,她们喜欢一阵子,就清醒了,而自己喜欢了半辈子,还叫不醒呢。

    等众人点的歌都唱了大半,初心等待的人才姗姗来迟。他和几个原本在大门外抽烟的男孩子一起进来,说笑着,还像高中时候一样打打闹闹的。虽好多年没见,初心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还是原来自己念了那么多年的模样。

    真好。

    是时候也该放下了。

    等大家唱完歌,意犹未尽的就相约着准备去下一场继续。初心从包里摸出手机一看,已经不早了,就伴着几个女生准备一起先回家。这时候不知道谁提出的,让大家一起加个群。

    是啊是啊。

    大家加个好友随时联系。

    好几个人也附和。

    靠近他的初心这么多年来才第一次加上了那人的好友。然后就是那个卡通的头像,让初心焦灼。

    算了吧。又是熟悉的台词。

    初心不想再看了,她反问自己为什么走不出第一步,这么多年还没给自己带来勇往直前的无畏吗,还愿缩在人群里颤颤巍巍吗?

    我要试试。

    脑海里只有这几个字。

    初心鼓足了勇气,打了三个字发过去。

    本以为那人和同学还在外面玩不会看手机,谁知道很快就有了回复:

    好久不见,初心。

    初心捂着手机,眼泪就缓缓的流了下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