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可是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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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跃同样咬牙瞪着李隅。

    alha与alha之间就像是磁石同极,甚至离近了气息的碰撞都有剑拔弩张的感觉,无形的锋利,撞在一起交错产生出了火花。

    谁弱谁先输,即使心虚,也绝对不能低头。

    就这么对峙了一会儿,林跃有几个瞬间觉得自己马上要挨打了。他能听到李隅指骨捏紧他衣领时发出的细微声音,迫近了紧盯着他的眯起来的黑色眼睛,一切征兆都是令得精神高度紧张。

    然后是嗤笑一声和随之而来的低语,“觉得我会在这里打你么?”

    然后领口处骤然一轻,他被放开了,新鲜的空气重新涌进肺里,伴随着李隅的话语传来,“你想得倒还挺美的。”

    李隅从地上捡起自己的笤帚和簸箕,没再说些什么,只是转身下楼去了。林跃靠着墙缓了好一会儿,这才发觉自己浑身的肌肉其实都紧绷得像石头一样,好不容易放松全身差点没站稳。

    李隅的那双眼睛像是在欣赏他畏惧的丑态,捕捉拙劣的演技似的。并非暴力,而是充满了戏谑。

    那么到底是谁弱谁先输,还是谁当真谁先输呢?

    林跃用力踢了一脚他的拖把,木棍倒在水泥地上碰撞出清脆又刺耳的声响。

    反正他是输了呗。

    李隅绕到教学楼后面,脚下铺了一层厚厚的梧桐叶子,踩起来干枯薄脆的,一下就碎了。刚入秋那几天起风的时候,有时候会有几片蹿进教室里,总是打着转落在他手边的桌子上。

    早晨正上着语文课,女老师见了就笑着从他桌上拾起一片,说,“梧桐生矣,于彼朝阳。”

    即使是常常代表伤感与衰老的意象,搁在他身上,也总是会从无数的诗句中摘出渺渺一句更美好的,更青春的,与朝气相联系在一起。

    他始终是被大众偏爱着的那一个,哦,那个更年期教导主任并没有偏爱他,这个除外。

    但事实又是否真的如此呢?

    比如他现在,就在前往去做坏事的路上。

    教学楼后面有一堵白色装饰拱墙,挺多学生在后面用马克笔或者小刀写些乱七八糟的留言。无聊的俏皮话,骂同学老师的,表白的,求期末考试高点分过的,密密匝匝成团挤在一起。学校三令五申过很多次不允许乱涂乱画,又重新粉刷涂白过几次,然而还是完全管不住,索性也就作罢了。

    李隅拿着扫把过去扫墙根脱落的墙皮和灰,还能看到自己的名字在上面,出镜率还挺高,配合一些矫情的网络精选情话出现,非主流到令他立刻皱起了眉头。

    然后视线往下移,周白鸮,嗯,连周白鸮都有人表白?他十分怀疑是周白鸮自己一字一句刻上去的。

    还有阮衿,不过那都是不怎么好听的话了,他也没仔细去看。

    一面墙上写的东西,就是一个学校, 乃至一个小型社会的生态了,这些其实都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这面拱墙巨大,两米,高过人,而后面就是几排自行车,正巧待在监控死角后面。

    实在是个绝妙的好位置,李隅想,他背对着墙抽起了烟。

    林跃有一辆喷了紫色漆的自行车,还有挺多花里花哨的贴纸,进了学校明明不让骑,他还是非要多骑一段直到这里才停下,住校的话也只有周末骑回家一趟,那招摇过市的姿态丑得令人过目不忘。

    本来这些并不属于他的注意范畴,但是现在几乎不需要特别分辨,一眼都能瞅见在哪里躺着。

    报复起来没有难度,于是就完全无快感。李隅想,还不如当时直接狠狠揍他一顿好了,倘若要背处分的事情也容后再说。他本来是要给他一拳的,但是看到那张恐惧而不自知的脸,就有点想笑场了。

    草草清扫完毕,上午最后一节下课铃已经响了,教学楼开始骚动起来,饥肠辘辘的学生都开始往食堂冲刺。李隅把烟灭在墙上自己的名字上,然后把打扫工具先靠墙搁着,反其道而行之地逆着人群往宿舍楼下去。

    一楼宿管阿姨正抱着儿子目不转睛在看电视,端着小饭盒用勺子舀饭喂小孩,李隅过去挺礼貌地问,“阿姨,打扰了,请问您这儿有老虎钳么?”

    “啊?你要这个做什么。”宿管阿姨的目光没有从电视上移开。

    “宿舍的门总是响,我想可能是合页轴承出问题了,想自己修一下。”

    谎话总是张口就来,他说的挺平静的。

    “哦,这个啊,我这儿是没这些工具的。要是门啊锁啊什么的出问题了打电话给姚师傅,他一会上门来修。”宿管阿姨手指了一下门,上面白纸黑字贴着打印的号码。

    “哦,好的。”李隅佯装看了一下,转身就要出去。

    “诶,怎么不打?打了电话待会就过来修了啊。”宿管阿姨有点狐疑地问。

    “现在是饭点,我怕打扰师傅吃午饭,那就还是下午放学再打电话吧。”

    宿管阿姨看着这少年脸上和煦礼貌的表情,说的话也挺细心,印象就还挺好的。想了一下就继续说,“你要是不怕麻烦自己能修好的话,也不用找师傅,老姚一次修个什么东西一次要收十几二十块,就爱坑你们学生钱。出校门右拐的第一个巷子里有个五金店,十几块买个扳手或者钳子,以后用着也方便。”

    “谢谢阿姨了。”他答谢完了一句,从口袋里摸了颗草莓味儿的牛奶糖递给小孩。

    小孩挺乖的,睁着大眼睛扭头看着妈妈寻求许可,宿管阿姨则笑了一下,“拿着吧。”

    他接过来就撕开往嘴里塞,被母亲赏了一个暴力在圆溜溜的脑袋上,“没礼貌,看人家哥哥多懂事多有礼貌啊,拿了别人给的东西该说什么?”

    “谢谢哥哥。”小孩子含着糖乖乖巧巧道。

    “不用谢,不过最好也别跟我学,我可是坏人。”他伸手轻轻摸了一下小孩子毛绒绒的脑袋,眼睛笑起来微微弯起来,看着很是纯良无害。

    宿管阿姨只当他开玩笑,摇了摇头继续看电视去了。

    “吃什么呢?诶,我好久没吃酸辣粉了,要不吃这个吧?”

    陈幸和阮衿站在学校旁边里巷子里,来来往往的基本都是穿着一中校服的学生。生意尤其好的都是些从店内排队至店外,每一个店铺都向外散发着热腾腾的氤氲水雾,浓油赤酱的气息弥散交织在一起,引得饥肠辘辘的人食指大动。

    “都可以,你决定吧。”阮衿笑了一下,陈幸非要请他吃个午饭,他也只能作罢,然后客随主便了。

    “又是‘都可以’和‘随便’,你这样以后怎么谈恋爱啊,啧,要找个脾气不怎么好的alha,指定分手。”陈幸佯装生气,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领着阮衿去旁边粉面馆里酸辣粉了。

    队伍弯弯曲曲的一直扭到门外来,只得先排着队,陈幸跑得快,排到前几个去了,阮衿就低头乖乖等着。

    正怔愣着发呆呢,忽然看到李隅站在不远处的马路牙子,高挑的人影,手拢在像是试图越过人群,用目光在梭巡着什么。

    不怪他一眼看到李隅,一样的校服,总有某个人穿得要更鹤立鸡群一些。

    是在找店吃饭么?但看上去也不像啊……

    阮衿看着他朝自己的这边越走越近,不由得心跳加速起来,是看到了自己要打招呼还是也要在这家店吃饭么……可是李隅平常也不像来这边巷子吃饭的人啊,他正飞速转动着脑筋想问题,就一直待在原地没往前动,和前面人产生了一段不小的空档距离。

    刚好阮衿后面的人排队得不耐烦,伸手推搡他的肩膀,“发什么呆,往前动啊。”

    推得有点大力,阮衿一边踉跄着说对不起,一边扭头回去往前站好,刚好一头撞到了见缝插针从中借过的李隅身上。

    牙齿猝不及防就要往李隅的锁骨上撞,这是一个常见的带球过人时出现的事故,好在李隅眼明手快地刹车了,双手握住眼前人单薄的肩膀,稍稍往后推了一下,就让他站稳了。

    他“啧”了一声,这才低头看见这个人,居然是阮衿。

    阮衿一只手捂着自己嘴,眼角有点发红,抬起头来声音模糊地打招呼,“唔……中午好。”

    “中午……好。”李隅低下头去看,“嘴还是牙,磕到了?”

    阮衿呼出一口气,把涌出来的生理性眼泪硬生生给忍回去了,伸手捻起李隅卫衣的一个帽绳扣又放下,“这个,刚刚这个飞起来就弹到了门牙,有点麻,不碍事。”

    舌尖尝到一点咸腥的铁锈味,他用舌尖去抵了几次,确认没松动,除了刚弹起来撞到牙齿瞬间麻得发懵的之外,一切都还好。

    “真的没事?”就阮衿这个眼睛发红的样子,他都怀疑这门牙是否完好如初。

    “没事,我牙口很好的。”

    阮衿很快神色如常,刚刚眼角一瞬间骤然发红,杏仁样的形状微微弯起一点细微褶皱,捂住嘴可怜兮兮的样子,仿佛是李隅产生的一种错觉。还以为他马上要哭出来了,但是又没有,眼泪在将流不流的边缘,竟又重新回到了泪腺,变得干涸起来。

    “咳,你知道这个附近有个的五金店么?”李隅乱绕了半天,实在没搞清楚“校门口巷子里的五金店”到底在哪儿。

    “在八巷那边,往里走个一百米,有个大叔坐在在门口配钥匙,很好找的。”

    “八巷啊……”李隅抬高视线,环顾了一下四周,冷静问道,“那……这里是几巷?”

    “这是一巷啊……”阮衿看着李隅一脸冷酷在犯路痴的样子有点想笑,但是又很快忍住了,“你去五金店要买什么东西?”

    “老虎钳。”

    “什么?是老虎钳吗?”阮衿不知道为什么压低声音了,头凑过去,弄得像毒品交易现场一样,“我有,我可以借给你。”

    “可是我现在就要用,你要回家去取么?”李隅也学着他压低嗓音,有点想笑。

    “就在我书包里,等会回去拿给你。”阮衿的语气里有点“你没想到吧”的小得意冒出来,难得笑了起来,且露出了带着牙龈红肉的牙。根据李隅观察,确认门牙坚挺且完整,没有任何破损。

    “阮衿同学,你为什么会带着老虎钳上学呢?”

    他觉得有意思。

    阮衿一瞬间有点梗住,原本抬起来的肩膀塌下去,眼神又飘飘忽忽地落到远处,“就……防身啊……”